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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邪物

  蘇午聞聲,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真正清楚,珠兒、青苗等從兇險境地脫身,是他在出手搭救,與命格無甚關系。

  ——總不可能說自己救了他們,

  也可以算作是他們命數的一部分吧?

  或者,自身與他們氣數相連,才至他們能虎口脫生?

  若這么說來的話,

  那狗剩應該也有機會逃生。

  當時二人路過戲臺坪時,可也是著實經歷了險境,當時狗剩的情況比青苗都更危險許多,但也照樣逃得了生天!

  就怕秀秀……

  “師父,既然我們陰喜脈弟子之間氣脈相連,

  說不得各自之間的氣數也有牽扯,

  秀秀或許能分一些氣數,渡過這難關呢?”蘇午開口說話,安慰起師父來。

  他一邊說話,目光一邊掃視四周,

  看著這個不足二十戶人家的荒村,

  企圖循出些蛛絲馬跡來。

  李岳山聽得大弟子所言,內心的憂慮減少了些許,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師父把鍋灶米箱都搬下了車,

  莫非是打算找出那只與此間天地氣脈勾連的厲詭,將它扔下油鍋炸了嗎?”蘇午又問道。

  “老漢正有此意。”師父看向四周,亦是凝重地點了點頭,“這厲詭手段并不算高明,我只是在那堂屋下堆滿了柴禾,一把燒魂火將之點燃了,

  不多時就脫離了那座屋院,重回空地。

  是以,那厲詭或許也不是只多恐怖的厲詭,

  或許可以當場將它油炸了!”

  聽得師父所言,

  蘇午皺著眉頭道:“師父莫非與我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么?

  都在一個屋院的堂屋窗紙上,看到了女子穿針縫線的身影?

  當時我走進屋內,

  幸有這面具相助,才得以破門而出——”

  他又揚了揚手中的面具,

  接著向師父匯報道:“但是,我卻覺得,那只詭或許并不簡單——它手中穿針引線,似乎將一道影子縫合在了一具尸體上,

  隨后,

  那尸體便化作了厲詭。

  它……好似有縫制厲詭之能……”

  “縫制厲詭?!”

  師父聞言神色悚然而驚!

  他也在江湖上行走了不少年月,還從未遇見過,有哪只厲詭可以再‘制造’出厲詭的!

  當下詭關里的這只厲詭,卻似乎有此種能力!

  先前,

  蘇午在密藏域中,遇到了詭母。

  詭母想要真正誕下詭子,使之落地成詭,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據蘇午所知,

  自詭母出現以后千百年間,

  它攏共只真正孕育出一個厲詭,

  即——意之放魂僧。

  而意之放魂僧又與‘卓瑪尊勝’有至深的勾連,若非有卓瑪尊勝的存在,意之放魂僧也沒那么容易被孕育出來……

  詭母與當下遇到的這個千手詭女,

  或可能是同一類的厲詭——都有孕育、制造全新厲詭的能力!

  蘇午遇到過詭母,

  幾次在詭母手下逃生,自然知道它的恐怖之處,

  是以,

  他內心不自覺就將當下遇到的‘千手詭女’與詭母放在了同一層次上。

  但略微思索分析,

  卻又覺得,

  千手詭女或可能具備‘縫制厲詭’的能力,

  這種能力,或許與詭母不相伯仲。

  但其殺人傾向、危害力卻并不一定就真正強于詭母。

  ——這是蘇午通過自己與師父的破關經歷,得出的一個判斷。

  “有些厲詭的能力著實匪夷所思。”師父擰緊眉頭,一邊卸下排子車上的東西,一邊出聲道,“老漢曾經遇到過一只厲詭,

  那厲詭將兩百年前的一村人,困在了一個山谷里,

  如此兩百年來,這一村人一直在山谷中兜兜轉轉,

  老者不會死亡,幼兒不會成長。

  至今那村人還存留于山谷中!

  延命長生是許多帝王將相夢寐以求卻求不得的東西,偏偏被一只厲詭輕易就做到了,為一村人延續性命兩百年之久!

  可見其能力的聳人聽聞,

  可這般聳人聽聞的能力,只是將一村人困在原地,除卻不能脫離以外,其他一切照舊。

  那這厲詭算是兇邪異相,還是天降祥瑞?

  由此亦可見,

  此地詭關中的厲詭,或許具備你說的制造詭類之能力,

  在這一點上,它是甚為詭邪的,

  但這并不代表,

  它在另一方面——對人的危害性上,就一定極端恐怖。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不論如何都得試一試,

  看能不能用收魂米誘它過來,

  將它油炸了!

  就是當下不能確定它的命格重量幾何,

  僅憑一碗收魂米,想要勾引它過來,卻是太難了,

  成功率太低了。”

  李岳山眉頭緊鎖。

  當下的情況亦讓他感覺頗為棘手,

  一時間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先前不是把收魂米放到譚家村,

  等那厲詭主動投入收魂米中不就可以了?

  當下莫非不可以同樣施為嗎?”蘇午問道。

  “譚家村的情況,與當下怎能同日而語?”李岳山瞪了大徒弟一眼,接著道,“我是實地勘驗過譚家村,確定了那只厲詭大概在什么地方徘回,

  才令你將那碗米放在木牌樓下,引它過來的!

  選址是有講究的!

  當下這只厲詭,

  它的本體在哪處,我們都一無所知,

  哪里是隨隨便便往地方放一碗收魂米,

  就能勾引到它的?

  更何況,當下它困住了你的師弟師妹,活人對厲詭的吸引力,那是甚么收魂米都比不了的——如非命格契合,它也很大概率不會受到勾引,

  樂意自入碗中!”

  蘇午聞言目光炯炯,看著師父道:“師父可有辦法當場勘驗那厲詭本體大約會在何處活動?”

  “老漢行走江湖這么多年,

  這點手段還是有的,就是費時太多,以往都需要提前準備。

  此下事急從權,就不知道準確不準確了。”李岳山嘆著氣,從卸下來的行李中,拿出一個方形的鐵盤,

  方盤四面都有嬰兒拳頭大的凹陷,

  中間有一柄鐵勺,

  看上去像極了古代的司南。

  師父在四面的方形凹陷里舀入少許炸詭油,

  放下棉線,

  點燃了燒魂火,

  隨后就托著方盤,

  圍繞這個僅有十幾座破敗建筑的小村子到處走動起來。

  四朵燒魂火筆直地燃燒著,

  中間的鐵勺飛速旋轉,

  蘇午跟在師父身后,看著他用這件器物尋找厲詭的蹤跡,內心則想著,若是配上一條尋詭獒,當下的困難情形就會迎刃而解了。

  他并不擔心無法算準詭關里這只厲詭的命格,

  只怕師父找不準方位,

  不能確定厲詭本體真正在何處徘回。

  黑暗里的房屋僅剩下輪廓,

  遠處的護命火熊熊燃燒著,

  胖老者端著托盤,

  帶著蘇午圍著村落四處周轉,

  村落外是更黑暗的所在,一臨近村落的邊緣,

  方盤上的鐵勺便忽然挺直旋轉,

  忽然指向東邊那縷燒魂火,

  忽而又指向西邊,

  看起來不太靈光,

  指出的方向都是南轅北轍。

  “那只厲詭不在外面,

  就在這個村子里。”看著鐵勺詭異的指向,師父眉頭略微舒展,橫穿過兩座屋院之間的夾道,

  四朵筆直燃燒的燒魂火,忽然齊齊指向某處所在,

  那鐵勺在這個時候也旋轉得更加劇烈,

  跟著指向某個方向,

  隨著它一指,

  對應著那個方向的鐵盤凹陷內,

  一團炸詭油倏忽迸射出,裹挾著火苗,在半空中連成火線,直直地射向那個方向!

  “走走!”

  看著那道火線,

  李岳山神色一振,

  托著方盤匆匆沿著火線朝一座破落的茅屋走去,

  蘇午將臉譜戴在面上,

  倏忽化作手提盤龍大刀的勐士,拔步跟上了師父!

  他看到那座茅草屋的門口,

  立著一道頭戴斗篷,連衣衫下擺都快挨著地面的身影,

  那身影寂然不同,

  散發出一種陰冷又邪異的氣息,

  再走近些,

  蘇午就看到了那道身影偶然伸出長袖的手掌手背上,

  有些黑線縫進了皮膚,

  勾連成莫名詭異的圖桉,

  散發出陰冷的詭韻!

  ——千手詭女縫制的厲詭?!

  他心念一動,

  搶在師父身前接近那茅屋,

  提著關刀就待進一步動作——那渾身裹在黑衣里的身影亦勐然蹦跳而起,朝著蘇午直沖過來!

  這時候,

  隨著它蹦跳起,蘇午卻看到茅屋門前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不是小師妹秀秀,

  又是何人?!

  “秀秀?!”

  他一瞬出聲,

  關刀卻是毫不猶豫地掀飛了撲上來的莫名邪物,

  師父又走在了蘇午跟前,亦是連連出聲:“秀秀,可是我的秀秀徒兒?!”

  聽到李岳山的言語,

  原本神色嚴肅如臨大敵的秀秀呆了呆,

  手上作著的種種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手上動作一停,

  那個邪物也不再朝著蘇午撲殺。

  蘇午看看那黑影,

  又看看秀秀,

  摘下面具,

  眼中流露思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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