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狗剩鄭重點頭。
“你把隨身佩刀放在哪里了?
拿出來看看。”蘇午看著鍋中藥湯變作暗紅色,散發出一種讓人食欲大開的香氣,頭也不抬地向狗剩問道。
狗剩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放在睡覺的房間里了,師兄,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拿過來。”
“嗯。”
蘇午見藥湯已經熬好,
便將之盛出來,去牛棚里給兩匹大牲口一個端了一盆,
青驢、馬騾嘴巴探進水槽里,不管藥湯上還冒著熱氣,直接一頓牛飲。
二者皮毛光滑锃亮,
身上肌肉輪廓初顯。
自陰喜脈灶班子買下這兩匹牲口至今,已經過去了二三日。
僅僅是二三日的時間,兩匹大牲口身上各自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變化,精力越發旺盛,體態越發飽滿強健,只是與兩匹牲口朝夕相處的灶班一行,尚未察覺到此種變化。
若將它們帶給原主人去看,
對方一定都會驚訝不已。
馬騾的肚子越發鼓凸,師父觀測過以后,推斷它肚子里該有兩個崽子。
這種牲口能懷崽已經是極端罕見,
一次若還能懷兩個崽子,那就更加罕見。
至到如今,師父也遲疑起來,不知道是否要繼續給馬騾喂藥,讓它自行‘生化’了腹中的崽子,
現下給它用得藥還是上一次抓的活血藥,師父一直沒有去配新藥,看來是打算讓它順其自然了。
蘇午在院子里放了一個大盆,
往里面倒了滿滿一盆藥液,
把大大小小一共六只狗子都招過來,讓它們也圍著盆喝藥湯。
大彘先前抱來的那只小黃狗,亦在此中。
“大師兄!”
狗剩抱著雁翅刀從廂房里走出來,迎面看到蘇午就喊了一聲。
“到柴房里來。”
蘇午點點頭,
看了眼他手里的兵刃,自然能感受到縈繞于兵刃之上的一股詭異力量,此下,這股詭異力量像是一條蛇般自兵刃上蔓延而出,纏繞于狗剩之身。
狗剩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承接這股力量。
在密藏域的時候,
修行諸多法門,
使用諸般密咒,都離不開密藏域詭異力量的加持。
是以蘇午對縈繞在狗剩身上的這股力量頗為熟悉——就是源出密藏域本源的一種詭異力量。
他帶著狗剩進了柴房,
接過狗剩遞來的雁翎刀,
在他手掌握住刀柄的剎那,縈繞于兵刃上的那股詭異力量倏忽退縮,隨著他抽出刀刃,就看到刀身上有一串詭異力量凝聚的斑斕密咒真文,像是虎皮上的斑斕紋理般,在刀刃上蜷縮著,蠕動著。
蘇午把刀還給了狗剩,
狗剩一捉住刀,
那股方才還瑟瑟發抖的詭異力量,再度耀武揚威,張牙舞爪起來,開始纏繞狗剩自身,浸染其散發出的氣息。
他為眾人兵器上作的種種加持,可以令兵刃變得更加鋒利,持有者更有勇力,有種種正向效果。
但像是狗剩這樣,直接通過兵器上的加持密咒,
與密藏域某位本尊產生了勾連的情況——蘇午也是第一次見。
只能說是狗剩自性中蘊含了契合這位本尊的特質,因而能被這位本尊勾連。
這對于密藏域僧侶而言,
實是夢寐以求的好事!
但是,
密藏域的本尊來歷神秘,與厲詭勾連頗多,
譬如詭母,在密藏域典籍記載中,認為它是獅首度空菩薩座下的一尊護法,又以它為獅首度空菩薩的惡念身,總而言之,詭母與獅首度空菩薩干系甚深。
當下這個與狗剩產生了勾連的‘虎衣明王’,
以其為本尊衍生出的種種密咒、法門在密藏域中算是普通修行法,諸僧侶皆普遍修持,其中也不乏得到虎衣明王本尊加持的大僧侶。
這位本尊,至今還未顯化出厲詭身,未有聽過有關于它化為厲詭‘懲戒’世人的傳說,
如此說明它相對于獅首度空菩薩那個級別的本尊而言,是比較安全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輕心,
該有的防范仍必要有。
“你可能看懂刀身上的那些符號?”
蘇午指著狗剩手里明晃晃的刀刃,那刀刃上就再度浮現出一個個作虎皮斑斕紋理的密咒真文。
狗剩聞言一愣,
他才識幾個字,怎能看懂這么高深的東西?
但現下大師兄既然問起,他就朝刀面上看了一眼,一看到那些密咒真文,狗剩內心就自動浮現出該如何誦念它們!
狗剩眼神遲疑:“我、我好像能將它們都讀出來!”
“那就讀出來。”
醞釀了片刻,狗剩張口道:“吽叭!
哈嫵漠!
俺吽叭嘛!”
嗡——
自狗剩將‘虎衣大士勐厲咒’念誦出口的瞬間,刀面上就蕩漾起層層漣漪,一頭勐虎從反射著亮光的漣漪里浮現,
朝著狗剩覆蓋而來!
縈繞在二者之間的那股詭異力量一瞬間變得極其茁壯,
狗剩頭頂有虎皮紋理交錯結合,
倏忽間凝聚成一顆遍及血污的赤虎頭!
這剎那,
蘇午手掐外獅子印,
念頭一動,
臍脈輪中的本源力量就被他勾動,根本不用誦念密咒,他周身即有焰網交徹,重重焰網交徹之下,身外輪化作一輪煌煌烈日,
攜裹著轟烈氣勢,
剎那將光芒投照在狗剩身上!
狗剩頭頂的赤虎頭一瞬被洗脫詭異莫名的氣息,只剩一縷根出于虎衣明王的本源力量縈繞在狗剩周身,為他作種種加持!
異相一瞬顯化,
頃刻消褪無蹤。
狗剩都還未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周遭一切就盡數恢復正常。
他看向前面站著的,先前與當下似乎沒有兩樣的大師兄,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兵刃,一時眼神迷茫,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應該能感受到有一縷莫名灼熱的力量盤踞在胸膛處了。”蘇午澹澹開口。
狗剩連忙感應自身,
果然能感覺到一股像是氣體,仔細一感覺又覺得那如同灶火投射出來的溫度的莫名力量,確實盤踞在自己胸膛處,他驚詫莫名,看著蘇午道:“大師兄,這是怎么回事?
我要死了嗎?”
“這是好事,
怎么會死?”蘇午撇了他一眼,把給牲口吃的一碗藥湯遞給小師弟。
反正這藥湯給人吃給狗吃配方都一樣的。
“把這碗湯喝了。
而后在心里不停誦念你方才誦出的密咒,
嘗試以自己的意志去馴服胸口那股力量——不求一次能馴服成功,每日都嘗試一遍,
直到有日真能讓它隨著你的念頭隨意轉動了,
你便導引那股力量,讓它往四肢流轉,
而后往肚臍眼周圍盤踞,
最初之時,或許會感覺導引它往周身流轉,舉步維艱,相應部位會出現種種酸脹疼痛之感——不要因此恐懼放棄,持續引導。
直至它在你肚臍眼周遭運轉再無阻滯之感,
便觀想自身肚臍、胸膛處有兩大脈輪轉動,
將這股力量由臍脈輪轉動至心脈輪,
再由心脈輪移轉而下,
在中腹部開辟腹臟脈輪。
——至此也要你修行不知多少時日了。
等修行好了這三重輪,再說其他。”蘇午一板一眼地教導著師弟,教授他的正是結合了‘鵬王摩日大法’的一種密藏域脈輪修行法。
對方修行‘鵬王摩日大法’,只怕十數年難以寸進,
摘取此法些許精華,結合其他脈輪修行法,
最適合狗剩。
“都記住了嗎?”說過以后,蘇午向狗剩問了一句,“這些東西,你只能記在心里,莫要外傳。”
“……師兄,我沒有全部記住……”
“哪里忘記了?告訴我。”
之后,
蘇午不厭其煩地講解十數遍,
外面天光都泛起暗藍色的時候,狗剩終于將蘇午傳授的法門完整記在心里。
“修煉此法的時候,
你還需遵守一些規矩。
其一,每十日生引一斤鮮牛血,飲用牛血七次以后可以停止。
其二,路遇野貓乞食,不可置之不理,須要投喂其食物。
其三,每三日空腹一次,這一日不可食用任何食物,須要盡量斬絕內心的饑餓念,空腹九次以后可以停止。
其四,開臍脈輪時,乃殺一人——不要錯殺好人,挑賊匪來殺,殺死此人,以其頸項血涂抹額頭,形成王字,往南方叩拜三次,之后可以擦去額上血字。
其五,開腹臟脈輪時,乃親自逐獵勐虎,烹食虎心。
先記下這幾條規矩吧,
其他的,等你修行到了我再告訴你。”
狗剩聽著這一條條‘戒律’,頓時呆住。
第二、第三條戒律,還比較容易完成。
第四第五條戒律,以后也可以想辦法。
可是這第一條戒律,
生飲牛血,卻難住了狗剩。
現下集鎮上也不乏有病牛被殺死,牛血可以尋得,關鍵是自己哪里有錢去買?
好在,這些問題蘇午都替他考慮到了。
排出百十錢來,交給狗剩,道:“咱們經常在一些集鎮上停留,你可以借機去買牛血來飲——不要叫別人看見了,把你當成瘋子押走!”
“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多謝大師兄!”拿著那一串銅錢,狗剩珍而重之地將之收入懷里,連連向蘇午道謝!
“把湯喝了吧,
都已經涼了。”蘇午看狗剩還端著那碗湯,便出聲提醒了對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