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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詭化的活人”

  那盞黃燈籠,便是當下地界山川龍脈的‘總樞’,

  以及,

  老道借助種種符咒與法壇的威能,

  將龍脈總樞強行聚集在了桃木斷劍中的厲詭身上,

  此般狀態下,

  他僅僅憑借桃木斷劍本有的特性、法壇威能、符箓法體的威能,已經休想壓制住聚集山川龍脈總樞的‘雪詭’,

  因此他才會向陰喜脈灶班‘借劍’,

  令蘇午亦與此地龍脈勾連起來,

  以自身的命格,鎮壓聚集龍脈總樞的‘雪詭’。

  如此,

  二者合力,才能駕馭那盞游行于山川之間,探查‘織錦山厲詭’下落的黃燈籠,

  才能完全操縱黃燈籠里,狀態非比往日的‘雪詭’。

  原本桃木劍中,

  能彌散出一道道灰白詭韻,

  可以封凍諸般,甚至可以凍結其他詭韻的厲詭,就是雪詭。

  蘇午與老道共同操縱黃燈籠,

  使之探查諸地,

  尋找織錦山厲詭的蹤跡。

  在這個過程中,

  他對于《插泥發兵劍訣》的認知亦越發清晰,

  感悟越發深刻。

  法壇降法,

  插泥發兵,

  此般法門,頗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那盞寄托著‘雪詭’的黃燈籠,

  既是法壇掌握者的眼睛,

  亦是其麾下的兵卒、趁手的刀劍!

  老道煉就的桃木劍乃是朱紅色,屬于中等偏上的法劍,

  若此劍沒有被鬼匠折斷,

  完好無損的話,

  當下老道應該可以獨立押送雪詭,

  梭巡龍脈,

  尋找織錦山厲詭的影蹤。

  可惜劍斷了,非要蘇午協助不可,亦因此叫蘇午窺見了一些《插泥發兵劍訣》的真諦。

  “老道現下令自身協助,

  其實自身亦算是被役使的法劍的一部分,

  他先前曾經說過,

  法劍乃是‘蘊含天地法’的寶物,

  而萬類生靈之中,

  作為萬物靈長的人,自身亦蘊有‘天地法’,

  不過,現下想來,其他生靈之身,亦未必就無有‘天地法’的痕跡留存,

  馬騾誕育的那只騾駒,

  命格重四兩六錢,

  簡直駭人聽聞!

  這騾駒子說不定也蘊有天地法在身,說不定也可以作為被役使的法劍。

  可惜,

  我當下沒有條件修煉《插泥發兵劍訣》,

  也無從驗證自己猜測正確與否。

  只能等日后有機會再說了。

  ——如我能修煉這道劍訣,也早就蘊養出自己的法劍了,

  臨時借劍,讓騾駒代替法劍效用的時候,

  估計也不會很多。”

  蘇午一心二用,

  腦海里心念電轉的同時,

  亦能控制黃燈籠,

  使之不至墜落。

  此下旭日東升,萬丈金光傾入群山山腰間的云層中,

  一束束光芒猶如利劍般穿過云層,

  傾瀉而下。

  那盞黃燈籠便在群山間兜兜轉轉,飄忽而去。

  當前地界的山川龍脈,皆由老道與蘇午通過那盞黃燈籠總攝,

  這般情況下,山川龍脈之間任何異常情形,

  二者只要細心探查,便絕對能夠發現,他人休想遮瞞。

  老道適應了與蘇午共同操縱黃燈籠后,

  即手掐印決,

  背后符箓法體倏忽從身體里漂浮而出,以符咒真文凝聚成的手掌,也如他一般掐出‘懸鏡印’,

  印成的剎那,老道雙眼就被白光鋪滿,在外人看來顯得甚為詭異。

  而老道身前,則懸浮起一面他人看不見的明鏡,

  那明鏡散發出的光芒,映照得他雙眼白茫茫一片。

  他看到鏡光之中,顯現出此間山行水脈,

  在那些覆蓋著大片大片死灰色的山行水脈中,他看到了一些慘白的氣息蠕動著,蔓延過一個地域,便令一個地域被死灰覆蓋。

  “你出力就好,

  我來操縱龍脈總樞——我找到了那只詭的影蹤。”

  老道轉頭向蘇午說話,

  眼中白光漸漸消褪。

  蘇午沒有異議,點頭答應下來。

  只管為燈籠飄飛提供力量,不再操縱燈籠飄飛的方向。

  他的心神與那盞燈籠相連,

  將‘控制權’完全交給老道以后,

  便看到老道操縱著那盞燈籠,飛過了蒼翠山嶺,倏忽掠過一片樹林,

  林外的坡地上,

  一些房屋在緩坡上隨意散落,

  屋舍多有被破壞的跡象,但遠遠不及秀水河村被破壞得嚴重。

  隨著燈籠低空掠過這個散落一座座房屋的緩坡,

  蘇午亦看到了這村莊的大街小巷上,

  倒著一具具無頭尸體。

  這些尸體隨意散落在村落各處,脖頸處的切口平滑,沒有絲毫血跡,

  頸腔內,露出被整齊切斷的森白頸骨。

  燈籠繼續朝某個方向飛掠,

  一人多高的荒草叢里,

  有些穿著破爛甲胄地兵卒,橫七豎八地倒在草叢中。

  他們脖頸上同樣有整齊切口,

  腦袋不知去向。

  蘇午跟著燈籠的飄飛,看過了數個村莊,

  這數個村莊的百姓,都沒有腦袋,

  脖頸上的切口平滑,

  腦袋不翼而飛。

  看上去,

  就像是他們的腦袋本就是與脖頸拼接在一起了而已,當下只是被拼接的腦袋,重新脫離了他們各自的脖頸。

  此般情形,蘇午曾經歷過。

  進入明州市‘眼詭籠罩區’的時候,

  被眼詭所殺的人,

  其腦袋都會變成紅燈籠,

  飛向天空,

  僅留無頭的尸體在各個地方或站或停。

  當下這些尸體,讓蘇午不禁回想起了在眼詭籠罩區的經歷,

  難道‘織錦山厲詭’莫非就是眼詭?

  他腦海里念頭轉動,

  順勢朝天上看去——天空澄碧如洗,未見到有任何一盞詭異的紅燈籠。

  眼詭出現,

  也會令某個地域的燈光出現間歇亮起或黑暗的情況,

  連天光都會被遮蔽。

  這一點蘇午當下卻是忽略了。

  燈籠繼續飄轉,

  它乘于山川氣脈之中飛掠,速度奇快。

  黃燈籠連續掠過重重山巒,

  終于再次臨近了一個村子,

  村子傍山而建,

  一座座房屋接連排布,

  圍著幾重山巒綿延一里多地。

  在這個村子里,蘇午終于看到了‘生氣’。

  此下正值初晨,

  村落間,一座座房屋的煙囪里冒出陣陣炊煙。

  屋院里,

  有老人淘洗著米糧,

  壯年男人將一袋袋糧食在院中的空地上鋪開,趁著今時難得的艷陽,將糧食曝曬干燥,

  婦人倚著門框,睡眼惺忪地將碗里的剩飯菜,倒入院里黃狗的飯盆中,

  順便給滿地亂跑的母雞撒一些吃食。

  環山的道路上,

  有農人弓著背,背著竹筐里的農具,往山梁上自己開墾出的幾塊荒地走去,

  有人聚在村口的大樹下閑聊,

  有三三兩兩的孩童追逐著一只花貓,

  花貓拖著尾巴小跑,輕盈地躲過幾個孩童的追撲。

  這個村落與前面那幾個遍是無頭尸體的村落,相隔了數重山巒,看得此間這般生機勃勃的情景,蘇午都忍不住生出猜測:或許是那只厲詭未有侵襲到這個村落來,

  他們還不止外界消息,幸免于難。

  但他隨即又抹除了自己腦海里的所謂猜測。

  那般猜測,

  不過是一個妄想而已。

  當下這個村子,已經遭到了厲詭侵襲,證據便是——追逐著花貓的孩童們聽到了家長的呼喊,年紀最小的那個小孩扭回頭去,回應母親的呼喚聲。

  他腦袋扭過一百八十度,

  正正對著身后招手的母親。

  而他的身體還往相反的方向奔跑著,

  小孩滿臉甜笑地回應了母親,就又倏忽轉回頭,繼續和小伙伴顛顛地玩耍了。

  伙伴們對他先前表現出的詭異模樣視若無睹。

  村口大樹下,

  與幾個村婦聚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梳頭的婦人,

  或許是覺得腦后的頭發太難梳理到,

  便雙手托腮,

  把腦袋從脖頸上托了下來。

  她一手托著自己的腦袋,一手拿木梳梳著腦后的頭發,

  手里的腦袋笑盈盈地與幾個村婦言語著什么。

  這個村子里,處處可見先前那般詭異的情形。

  村落看起來富有生機,

  其實此間已經沒有了真正的活人。

  這些詭化的人們,之所以還沒有變成無頭尸體,

  僅僅是因為,那只厲詭還未再次湊足一千人,未有更換下一個新身份而已。

  忽然,

  村口大樹斜對著的一處房屋里,有個穿補丁短打衣裳的青年從屋中走出,其正好看到了那托著腦袋梳頭,與鄰里笑鬧著的婦人,

  那青年神色頓時變得慌張,

  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屋子。

  他造成的動靜,引起來村口大樹下那幾個婦人的注意。

  婦人們看到他連滾帶爬地背影,都笑得前仰后合。

  有人笑得腦袋都掉進了懷里。

  這整個過程,都被蘇午盡收眼底。

  他思忖著開口道:“這些人的詭化程度都是各不相同的。

  有的村民可以輕易摘下自己的腦袋,詭化程度已經極深;

  但有的村民僅能把腦袋扭轉到非正常的角度,詭化程度稍次;

  有的村民腦袋依舊正常地安放在脖頸上,不能進行任何非正常的扭動,但他們對別人可以輕易摘下腦袋、能夠把腦袋扭轉到非正常弧度,這種種現象,已經習以為常。

  這部分村民的認知已經像師父說的那樣,被扭曲了。

  還有極少一部分村民,

  就像剛才那個逃跑的青壯。

  其未必沒有被厲詭留下‘殺人印象’,但認知還是正常的,詭化還未開始。”

  蘇午所見的情景,

  亦為老道所見。

  老道聽到蘇午的言語,轉頭看向了他,出聲問道:“少年人究竟想說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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