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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無上

  方才在黑暗里,人石已然產生詭變,

  幸好在緊要關頭,人石的詭變被安綱打磨出來的那把刀所斬破。

  詭變消去的人石,必然將加速被熔煉。

  虎徹收回看向蘇午手中那把‘半極上’打刀的目光,跟隨安綱走近煅燒爐,他在爐口觀察許久,點頭向安綱匯報道:“人石應該已經熔煉出來了,

  安綱兄,當下要把這塊石頭取出來嗎?”

  “取出來吧!”安綱連連點頭。

  此下他的思維里盡是涌動的靈感,而這激揚的靈感,皆來自于他對蘇午打造的‘疑似庸品打刀’的打磨,他循著刀身上那些渾然天成的紋絡去打磨刀劍,也就進一步加深了對那種紋絡的理解,

  在冥冥之中,安綱內心生出了一種‘感覺’。

  接下來自己這次鑄煉刀劍,

  必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極可能鍛造出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刀!

  安綱與虎徹圍在煅燒爐前,將熔煉出的‘鉧鐵’夾出煅燒爐。

  另一邊,

  蘇午靠在氈臺旁,

  端詳著那把由自己親手鍛造出來,經由安綱大匠師親自打磨以后,煥發光彩,遠遠超過眾人對它的預估的‘半極上’打刀。

  黑暗如水流轉于刀身之上,

  刀身上那些渾然天成的紋絡都被四下的黑暗無聲地浸潤著,

  僅僅觀察刀條,就給人一種‘這把刀在積蓄力量,隨時都有可能斬出最強一刀’的凌厲感。

  這把刀只使用了普通鐵礦石,

  然而它被鍛造出來,

  好似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靈性,

  此種靈性,正使得它具備了斬斷妖邪的能力。

  因為它自身材質所限,能具備‘斬斷妖邪’的能力,對這把刀而言,已經是一種極大的突破。

  此刀可看作是‘式神之刀’,

  它無法斬切厲詭,

  但斬切陰陽師役使的式神,卻是不會有任何困難!

  蘇午找來布料,將這把‘半極上’的打刀包裹了起來,等候天明以后,再與安綱、虎徹商議著給它取一個刀銘,尋找材料替它配上刀鐔、刀柄、刀鞘等物。

  叮當當當……

  另一張氈臺上,安綱與虎徹合力,把從煅燒爐內取出的人石‘鉧鐵’錘碎,

  待到鉧鐵冷卻以后,

  二者從中挑選出一小堆‘玉鋼’與‘庖丁鐵’。

  兩種不同韌度、硬度的鐵塊被匯入其他殺生石煅燒出的玉鋼、庖丁鐵堆里。

  安綱抬起頭,目光看向了將刀條包裹好的蘇午,笑著道:“燭照君,要開始‘素延’了,接下來所有的鍛造流程,都需要我們三人合力來完成了!”

  “好!”

  蘇午未有多言,

  他能感覺到安綱眼中涌動的光芒,某種難以言喻的靈感像火一樣點燃了安綱的思維。

  此種狀態下的安綱,加上當下這些品質極高的殺生石,能造就出怎樣一把刀出來?

  能否達到‘無上級’?

  對此蘇午甚為期待。

  十斤多的‘殺生石玉鋼’被置入爐中,熔煉打制成了長方形。

  之后重新熔煉,

  打制成一塊厚板,

  以鋼鑿將厚板對折,不斷鍛打。

  鑄劍室里的三個匠師,從前并不常互相配合,以鍛打刀劍,

  但三人聚精會神于這一場鍛刀過程中,

  每個人對其余二人的工作進程都了若指掌,也就能做到無縫銜接、配合其他人的操作。

  更不提三人技藝純熟,尤其是在蘇午率先進入‘心之鍛’的狀態以后,安綱受到他的帶動,再加上自身靈感的積蓄,亦跟著進入了此種狀態。

  二人心神相連,

  將虎徹亦代入了進來!

  當當當!

  鑄劍室內,火花四濺。

  鐵氈上的玉鋼厚板被鍛打到一定程度,鋼塊上出現了細密而繁復的紋理。

  三人轉而積蓄煅燒‘庖丁鐵’,

  最后將二者結合,以皮鐵包裹心鐵,將鋼塊打制延展,漸漸使之形成一把太刀的雛形。

  刀胚制成,三位匠師不約而同地都沒有查驗刀胚的品質,

  繼續進行接下來的鍛打流程。

  火造,

  覆土燒刃,

  這套流程已經為三人所精熟,

  包裹著刃土的刀胚被重新投入了煅燒爐中,

  三人聚精會神地看著爐火里漸被燒紅的刀胚,以及刀胚上那些黑色的刃土。

  整套流程沒有出現絲毫紕漏,

  一切皆在三人的預料之中,漸漸進行到尾聲。

  鑄劍室外昏沉的天色漸漸收斂,

  有縷縷陽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了蕩漾黑灰煙塵的鑄劍室里。

  桌臺上的燈盞未被吹熄——三人當下也無暇去顧及一盞燈的燃燒。

  安綱左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拿著鐵鉗,將煅燒完成的刀胚取了出來,

  火紅的刀胚被擱置在鐵氈上,他盯著這道火紅的、只能感受到熱力流動、無法從其紋理判斷其完成度的刀胚,緩慢出聲道:“燭照君、虎徹兄,接下來的一切,是否可以由我一人來完成?

  我的思維里,有許多不確定的念頭……”

  他在詢問虎徹、蘇午二人意見,

  在關鍵時候,安綱大匠師猶豫不決的毛病又犯了。

  或許曾經在其進行一項事業的時候,受到過身邊最親近人的打擊,以至于安綱從此有了優柔寡斷的毛病,每逢關鍵時刻,總是猶豫難決。

  錯過很多機會。

  當下,他看似是在向虎徹、蘇午二人詢問意見,

  實則是在詢問自己,能不能完成最后的步驟?

  這個時候,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蘇午與虎徹相視一眼,

  后者點了點頭。

  “安綱大匠師,盡管放手去做就是!

  我們的人生,不只有這一把刀需要鍛造,

  不必將它看得過重!”蘇午沉聲回應。

  “燭照君說的不錯,

  這僅僅是一道小關坎而已……”安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回應蘇午所言,他赤著的瘦削上身上,延伸出無數非人的手爪,

  這些恐怖詭異的手爪在他身后不斷勾連著,虬結著,

  某個瞬間,

  諸多非人手爪變作了兩條漆黑的、指甲畸長的人手。

  兩條人手越過他的肩膀,

  代替他本身的雙臂,抓住鐵錘,

  以一種獨特的節奏鍛打起燒紅的刀胚!

  “啊!”

  “喃嘸——喃嘸——喃嘸——”

  “佛佛佛佛佛——”

  那刀胚在這鍛打中,竟發出一聲聲男人的痛苦叫號聲!

  叫號聲剛起,

  便被鐵錘重重壓下,

  有些鮮紅的血液從通紅的刀身上滲透出來,又被鐵錘狠狠砸進刀身之中,在刀身上形成了黑紅的紋路!

  紫紅的男人面孔從刀身上浮現,

  也一樣被鐵錘狠狠砸碎!

  整把刀如軟骨蛇一樣來回扭動著,變化出不同的彎度,而安綱一雙非人手爪里的鐵錘,總能精準落在這條不停扭動的‘軟骨蛇’的七寸之上!

  當當當當!

  一連七錘過后!

  ‘軟骨蛇’又變作了一柄形態、紋理、長度無一不完美的太刀!

  這個瞬間,

  安綱肩膀雙手卻毫不猶豫地一錘又打在刀身上,

  破壞了這柄‘完美的太刀’!

  蘇午童孔微微一縮,他看見安綱雙眼里流轉過金紅的光芒,像是有巖漿洪流沖刷過對方的雙眼,那滾滾巖漿洪流,又在頃刻間消寂了。

  安綱雙眼恢復如常,

  那把已經被他鍛打得‘不完美的太刀’,

  呈現出它真正的形態。

  直至此時,蘇午才發現,

  先前的所謂完美,

  只是殺生石詭化帶來的一種幻覺而已。

  當下呈現在眼前的真正太刀,才是一把‘恰到好處的太刀’!

  刀條淬火,

  逐漸冷卻下去。

  安綱將那柄漆黑的刀條遞給了蘇午:“燭照君,請為我打磨此刀!”

  “好!”

  蘇午當即點頭,

  接過那太刀刀條的瞬間,他立刻向安綱出聲問道:“安綱大匠師,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

  但安綱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方才——自己沉浸在‘天人交感’狀態中的時候,看到的畫面,他張口就回道:“我看到了一些東拼西湊的凋像,

  我想將那些凋像擺正,

  凋像消失了……”

  說完話,

  安綱面露迷惘之色。

  隨著他方才說話,腦海里浮現的種種畫面都消失不見了。

  他清楚自己方才進入了天人交感的狀態,

  卻就是記不住,

  在那種狀態里,自己究竟感應到了什么。

  但幸好蘇午在第一時間向他詢問,得到了一些模湖的、但已足夠成為左證的信息。

  蘇午無從記憶自身在第一次天人交感時,究竟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但有安綱給出的這一份信息,

  在他下次進入天人交感時,他可以與之對比驗證。

  他揚了揚手中漆黑的刀條,

  轉而去到旁邊的氈臺,為安綱打磨這把新出爐的太刀。

  先前安綱為他打磨那柄在他‘差點進入天人交感狀態’時,鍛造出來的打刀,受益匪淺,因而鑄造出了當下這柄太刀,

  現下輪到蘇午為安綱打磨新出爐的太刀,

  他聚精會神地觀察、品鑒這柄太刀,

  自身亦是受益匪淺。

  新打磨出的太刀,猶如一泓秋水,刀光凜凜,不見絲毫紋路。

  蘇午捧起這根刀條,

  屈指在其上一彈,

  聽到了刀劍經久不息的錚鳴。

  “安綱君。”他抬眼看向面露忐忑之色的安綱,虎徹已經邁步湊近了過來。

  安綱未敢走近,

  其依舊站在遠處,向蘇午問道:“太刀品質如何?”

  “恭喜安綱君。

  這是一把‘小無上級’的太刀!

  已經邁過了極上的關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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