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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鬼門

  “看來這次做事,只要帶上你,就沒有不成的了!”

  老神漢咧嘴笑著,沖蘇午說道。

  蘇午不知他是怎么進行卜卦的,

  不過既然老人家是這么說的,想來也是在卜卦之時,把他考量了進去。

  他點頭道:“老大爺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只管開口就是。”

  “這次不是需要你幫忙,是需要你來扛大梁嘞。”老神漢連連搖頭,糾正著蘇午的說法,他在供桌前一邊踱步,一邊道,“那喜神教的人既然說殺了公雞,他就能讓死者回魂兒一天半日,

  這話我剛才算過,卻不是假的。

  ‘喜神’被捉虎仙人伐山破廟以后,想要完全恢復也難,

  活人在棺材里躺一躺,就能被它帶走魂兒的可能性太低了!

  所以,

  咱們當下趕及時點兒,

  趁著那‘鬼門’還沒完全關的時候,進到鬼門里,還有希望把死者的魂兒從喜神座下撈回來!”

  “如何進入鬼門?”蘇午問道。

  黑臉老人一指被蘇午擺在院子里的棺材:“你躺棺材里,我發癲招陰!”

  ‘發癲招陰’?

  蘇午注視著黑臉老人的眼睛:“陰間的那個‘陰’?”

  老神漢神色訝然:“你也知道陰間?”

  旁邊的江二爺碾滅了煙頭,嘴里咕噥著:“誰不知道陰間啊?”

  黑臉老人、蘇午一齊看向江二爺,

  江二爺自覺失言,板著臉未再多話。

  “我知道陰間,我去過陰間。”蘇午向老神漢如此回道。

  側耳傾聽兩人說話的江二爺瞪大了眼睛。

  他開始懷疑了,

  自己認為的那個、死人與亡者魂靈聚集的‘陰間’,和這倆人說的‘陰間’是不是一個地方?

  這年輕人!

  真了不得!

  去過陰間?!

  老神漢聞言大喜,連連道:“你去過陰間,你還能回來,那你去趟喜神在陰間外沿刨出來的狗洞,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說不定能趟平了喜神在陰間的廟,

  叫它再也復蘇不了!”

  “喜神在陰間外沿刨出來的狗洞?”蘇午皺著眉向老神漢問道,“您說的是——鬼門?”

  “正是!”

  “想走陰間路,需要買通看門人的。”蘇午又道。

  “確實!”

  老神漢對蘇午所言給予了肯定。

  蘇午看著他不說話,

  他咧嘴直笑,不再賣關子,直接道:“我們神癲啊——其實就是找個厲詭做相好,給它唱曲兒、講葷段子取悅它,

  它高興了,就愿意給辦事。

  我的那個相好——就在陰間。

  你這次只是走陰間外沿,去喜神的鬼門,看門那位管的不嚴,我和相好的商量商量,讓它給你開條小路,你沿小路過去就行,不用交買路錢。

  ——但你要注意,只沿路走就行,

  千萬不能跑到小路外面,進了陰間深處,我撈不回來你!”

  陰間恐怖萬端,隱藏著諸多荒級以上的厲詭,蘇午在那里走過一回,若不是最后珠兒勾動了‘灶神’的力量,他都不一定能從陰間脫離。

  個中厲害,他自然清楚。

  是以嚴肅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老神漢的話,一定不會走到路外面去。

  “除了這些,還得做另一手準備。”老神漢看向了旁邊的江二爺,直接開口道,“按著你們這邊喪事的流程,接下來就把流程往下走吧!

  該祭拜祭拜,

  該蓋棺碾釘,就蓋棺碾釘——流程往下走,蓋棺碾釘得盡量拖慢,釘子碾上了,人就回不來了!”

  老神漢正交代著,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云霓裳忽然滿臉嚴肅地出聲:“讓蘇午躺在棺材里,

  還要釘上棺材釘?

  我不同意!”

  “小女娃……”黑臉老人笑著指了指云霓裳,云霓裳目光對上他的眼神,頓時有些心虛。

  他并未在意,接著同江二爺說道:“是讓你準備另一副棺木,把死者請進棺木里,按照喪禮流程往下走,蓋棺碾釘碾得也是死者那副棺木的棺材釘。

  之所以走這套流程,

  是為了‘騙’,

  ‘騙’喜神!

  ‘騙’陰間,‘騙’天機!”

  “好好好!

  我馬上找棺材鋪定一副棺材!

  請個本家人來主持喪禮!”江二爺答應著,轉而去打電話辦事叫人了。

  老神漢看向旁邊的江鶯鶯,溫聲道:“去燒紙吧,哭一哭你爺爺。”

  “是。”

  江鶯鶯點頭,

  她轉臉看向蘇午,又看向老神漢,忽然出聲道:“我去陰間可以嗎?那是我的爺爺,應該由我去——”

  “不行不行!”

  老神漢直接拒絕:“你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里不用你管,

  你按老大爺的吩咐做事就行。”蘇午亦勸說江鶯鶯。

  江鶯鶯眼中淚雨蒙蒙,望向蘇午的面孔,顫聲道:“我、我欠你的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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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及父母相繼在自己面前死亡的回憶,

  想到爺爺此時亦與自己‘陰陽兩隔’,

  當下還有自己頗在乎的人,也要‘下陰間’去救人,她真擔心蘇午就此回不來了,縱然當下自家屋院里還有那么多人,她卻覺得自己將是孤身一個。

  “不然把應急罐頭給他們吧!

  給了他們,爺爺就會回來,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老神漢不說話了。

  蘇午看著江鶯鶯眼中濃重的恐懼,搖了搖頭,道:“這樣就被嚇破膽子了的話,以后你只會成為越來越多人的累贅,在你的有意無意間,將他們一個個拖累死。

  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他話語說完,云霓裳驚訝地看著他。

  這番話語實在太殘忍了,

  事情并非因江鶯鶯做錯了什么而起,

  只是因為她養了一只與眾不同的大公雞而已。

  ——但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縱然罪不在自己,有時候亦只能被動接受。

  “不!”江鶯鶯淚如雨下,手背用力擦拭著眼眶里淌不盡的淚水,用力道,“我不想看到那些!如果死的只是我就好了——”

  她話未說完,就被蘇午冷笑著打斷了:“誰不是呢?

  如果出車禍的是我,

  不是我的父親、母親就好了。”

  云霓裳低頭沉默著。

  她作為詭異對策部的馭詭者,自然了解過蘇午的身世。

  江鶯鶯忘記了哭泣,

  仰臉看著蘇午冰冷的面孔,忽然一陣心疼,她低低地道:“對不起,對不起……”

  “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蘇午擺了擺手。

  江鶯鶯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到堂屋門口,開始往火盆里放入一張張紙錢,燒紙哭靈。

  哀切的哭泣聲在黑暗里縈繞著。

  那邊的江二爺打完了電話,回來同老神漢說道:“已經請了本家的老人來主持喪禮,他說他過會兒就帶著人來了。”

  “行,行。你忙活去吧。”老神漢點了點頭,轉而面向蘇午,笑瞇瞇地說道,“年輕人,你也躺棺材里去吧。”

  蘇午應了一聲,走到那副內壁頂端刻畫著‘鬼門’的棺材側面,

  撐著棺幫踏入其中,

  平躺在了里面。

  這副棺材是依著江老爺子的身形定制的,江老爺子身材高大,蘇午雖比之還高一些,但棺材預留了一些空間,正好能容他伸直了腿躺在里頭。

  他頭頂‘鬼門’,暫未察覺出有任何異常。

  云霓裳站在棺材一側,眼神擔憂地看著躺在里頭的蘇午。

  “看顧好鶯鶯就行了,

  我這里沒事。”蘇午對云霓裳如是說道。

  云霓裳本來憂心忡忡,

  此下聽到他的言語,卻是用力瞪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

  蘇午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他在棺材里閉上了眼睛。

  棺材外,供桌前。

  黑臉老人從褡褳袋里拿出一面鏡子,鏡子周圍用紅色塑料包裹,是很老舊、在農村大集上也常見售賣的那種鏡子。

  他一手拿鏡子,一手從褡褳袋子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

  ‘雪花膏’;

  ‘自然堂’的一管水乳;

  ‘MAC’的一支口紅與半盒粉底;

  不知名的睫毛膏。

  如此種種,在供桌前擺了一小堆。

  云霓裳從供桌旁走過去,看到那些雖然應該是從各種垃圾堆里撿出來,仍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化妝品,一時間眼神古怪。

  這老人是要做什么?

  看到一個妙齡女子拿出一堆化妝品,擺好鏡子,任誰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此下一個男性老者拿出這么一堆東西,同樣擺好鏡子,

  卻無人敢想他是要給自己當場化個妝。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黑臉老人先用那管水乳在臉上涂抹過,又抹上一層雪花膏。

  他的臉色變白了些。

  接著就涂抹粉底,

  脖頸以上的臉變得粉白,

  拿出口紅在自己的雙腮、眼皮、嘴唇上抹出幾個圓形,頓時變得好像那些戲劇里故意夸張、扮丑相的女角兒。

  他化妝毫無章法,口紅在他手里不僅是用來抹嘴唇的,也能用在臉上畫腮紅。

  如此化妝,

  不過二三分鐘的時間,老神漢就給自己打扮好了。

  他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

  又從褡褳袋里掏出一頂假發,給自己戴上。

  原本滑稽的面容,

  在戴上假發以后,霎時變得陰森而邪詭起來!

  那引人發笑的妝容,在此刻竟似畫龍點睛了一般,一下子氣質陡變,陰郁、詭邪的氣息縈繞著老神漢,他朝云霓裳抬眼看過去——

  云霓裳竟不敢看對方那雙黝黑的眼睛,從供桌旁匆匆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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