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出一個具備命格真靈,卻偏偏是死物的東西,
使之深入晦詭的鬼蜮,就能起到牽制晦詭,令晦詭裹足不前,無法到處游蕩害人的大作用?!
‘玄璧’的言辭沒有一句贅述,
句句切中要點。
是以很容易就讓眾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眾人聞言一時間皆若有所思。
“人死如燈滅。
既然人已經死了,命格也絕不會留存下來的,會隨個人的衰亡而永久滅亡。”玄照老道撓頭道,“像是三師姐遇到的這種情況,其實是諸多偶然相加之下方才導致的結果。
縱然我們幾人之中,
再將一位師兄下葬,令之重修‘魔身種道大法’,
自身也未必就能再在肉身毀壞之后,由符咒法體相互著,與晦詭鬼蜮之中的草木土石相合。
符咒法體與草木土石相合這一步,
才是最關鍵的,
亦是最困難的步驟!”
玄清、玄玦二人點頭附和。
這時,
一直沒有出聲的蘇午,忽然開口道:“我有辦法,可以令死物亦具備命格——但我不能保證這個死物可以一直保持‘死物’的狀態,
需要幾位前輩出手,壓制這件‘死物’!”
“你有辦法?
莫非是灶神教的‘開廟裝臟’?”玄照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灶神教的‘開廟裝臟’法,在此間好似確實可行?
畢竟開廟裝臟的憑依,即是厲詭的命格。
不過,我卻記得,開廟裝臟需要油炸殘缺厲詭來湊集‘神靈五臟’吧?
你今時可曾湊集……”
“我未曾湊集神靈五臟。”
蘇午搖了搖頭。
他看著迷霧中的‘狂眼夫人’道:“我的方法,即是將‘狂眼夫人’先行油炸成泥胎,但不為之裝填神靈五臟,以另外方法改易其命格,將之暫時定為死物。
但‘狂眼夫人’被固定為死物的時間,我不能保持有多長久。
以我自己估測來看,
最多只能保持三天,
三天以后,
狂眼夫人就會從死物狀態復蘇!”
“若能將這厲詭定為死物,且又恰恰具備‘命格’的話——我們師兄弟聯手設壇,說什么也要從晦詭身上剝離出此間的山川龍脈,
梳理龍脈,
用龍脈鎮壓住那件死物,必然能支持很久時間!”玄清心念電轉,立刻給出了與蘇午配合的方案!
現下若非情況危急,
蘇午完全可以點燃護命火、燒魂火,
架起油鍋,
吸引往來的那些附帶命格的小詭、殘缺厲詭,
將之油炸成神靈五臟。
挑選合適五臟,再行油炸‘狂眼夫人’,為之開廟裝臟。
可惜時間緊迫,
當下災晦詭韻周流于此,那些小詭多半也不敢朝此間匯集靠攏。
是以,蘇午唯有直接油炸狂眼夫人,將之煉成泥偶,再用別的辦法更易其命格,令之在一時半刻間無法蘇醒,再將之送入晦詭的鬼蜮之中。
余下諸事,
則要全看茅山巫一眾道人的手段了!
“須知道,狂眼夫人屬‘六天故鬼’一類,它本身并無命格,就算將之油炸成泥偶死物,無有命格的話,青年人預備如何做?
冒昧一問,
青年人如不方便回答,
可以不回答。”空靈女聲這時再次響起。
玄清等人聞聲看向蘇午。
蘇午搖了搖頭:“無甚不方便回答的。
只是小子有一些手段,
可以嘗試為死物泥偶生造出一副命格。”
“有幾成可能成功?”玄清問道。
“五五之數。”蘇午回道。
“現下也無甚好辦法了。
我等剝離山川龍脈能否功成,亦在五五之間。”玄清點了點頭,“干了!”
他扭頭去看玄照:“還不快從他身上下來?!
你早歇好了罷?!
玄玦、玄照!
速速設壇!”
“是!”玄玦立時應聲,轉而在地上壘幾塊石頭。
玄照麻溜地從蘇午背上跳下來,在石頭上置法壇,列對燭,燃香火,列法器。
此時,
灰霧中的狂眼夫人終于修飾好了自己的臉容。
它仰起一張中年人面孔,沒有情緒的眼睛看向蘇午一行人這邊,目光好似穿透了灰霧,落在眾人身上。
那淡薄的灰霧倏忽間漫溢開來,
攜裹著交融了狂眼夫人、晦詭兩大厲詭的詭韻,在四面八方鋪展開來。
晦詭于此時消失無蹤。
灰霧里,
響起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聲音忽遠忽近。
隨著那陣咳嗽聲一齊出現的,好似還有如老年人走路鞋底拖地的聲響。
沙沙,沙沙……
蘇午雙手結成心燈印,在那灰霧一瞬間鋪張而來的瞬間,他周身騰起燦白的光火。
在他身側,玄清拿出兩道符帶,將玄玦、玄照二人用符帶牽引了起來。
“李小子!”
玄清朝蘇午喊了一聲。
蘇午扭頭朝其看去,
卻看到側方濃重的灰霧,遮掩去了茅山巫三道士的蹤影。
唯有玄清的聲音在灰霧里響起,忽近忽遠,忽左忽右:“如不能成,莫要枉送性命,罪不在你!”
“多謝前輩!”
蘇午回了一句,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到,他手中端著大紅蓮胎藏,朝灰霧深處飄忽不定的‘狂眼夫人’走去。
油炸大詭之前,
須要為大詭批命。
但是,‘狂眼夫人’沒有命格,為之批命也不會有甚么結果。
無有結果,如何稱量出對應的收魂米將之封押?
收魂米之所以能封押厲詭,每粒收魂米皆生有九竅,與人相類,乃是第一關鍵,
第二則是收魂米的重量唯有與厲詭命格重量相同,才能完整收納一個厲詭,在厲詭散發詭韻之下,反而將米粒蒸熟,封住九竅,也就困住了厲詭。
追究收魂米種種特性,蘇午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今時不打算首先以收魂米來收押‘狂眼夫人’,
會用類似收魂米困詭的方法,將狂眼夫人困住,再行稱量對應的收魂米,將狂眼夫人封押油炸。
四下里的迷霧越來越濃重,
斷續地咳嗽聲在遠處響起——想是玄清幾人首先吸引了晦詭的注意力。
它今時未曾侵擾蘇午,蘇午趁此機會迅速接近了那在灰霧中游曳飄忽的狂眼夫人,在他接近狂眼夫人十步之內時,四周灰霧里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幾道人影。
那些人影靜靜立在原地,
面朝蘇午的每張臉上都是空白,沒有五官。
在‘看到’蘇午的一瞬間,那些人影的臉上出現淺淺的五官輪廓。
這個瞬間,
蘇午自己面孔上的五官輪廓反而模糊了許多!
一旦他的面孔被狂眼夫人的詭奴復刻去,他自身將就此殞命,從世間消失!
然而,蘇午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孔模糊了,
端著大紅蓮胎藏持續向前!
嘩啦!嘩啦!
他雙腳趟過地上不知何時涌出的血泊。
燦白的光火將血泊焚燒成絲絲青煙,使之未能侵染蘇午分毫。
在蘇午朝前走出三步之時,
周圍幾個試圖復刻蘇午面孔的詭奴忽然無聲無息地消散了——蘇午的面容由模糊重歸于清晰,他無聲地笑了笑。
‘狂眼夫人’的殺人規律,看似是復刻別人的面孔,
其實是復制、擠占別人的命格!
它通過收集來的命格,拼湊出另一個厲詭的命格,將另一個厲詭復現!
蘇午清楚了這一關鍵,
也就無所謂自己的面孔被狂眼夫人的詭奴復刻了——
若隨便來一個詭奴就能復刻自己的命格,那自身的命格又何至于令密藏域的批命僧瞎眼、令東流島的鑒真警告自己,莫要隨便讓人給自己批算命格?!
狂眼夫人停在灰霧里,
滿頭長發披散開,臉上那副中年人的五官瞬時變得模糊,一張臉重新恢復空白。
它揚起空白的臉,‘看’向蘇午!
蘇午腳下的血泊瞬間變得陰冷刺骨,四周又出現數道無面詭奴人影——這些詭奴直接撲向了蘇午,意圖控制住他!
他手腕一翻,
化為流動業火的大紅蓮胎藏在半空中劃過圓弧,
掃過幾個聚集而來的詭奴脖頸,
詭奴的頭顱皆整整齊齊地從脖頸上脫離!
蘇午的身形如離玄的箭一般疾沖向狂眼夫人!
狂眼夫人本身的恐怖層次并不高,蘇午推測其恐怖層次或在‘兇’級,只是在晦詭鬼蜮之中,它的能力得到了增幅,已強于一般的兇級!
但相較于直面晦詭,
封押‘狂眼夫人’反而是個較輕松的任務。
臨近狂眼夫人之時,蘇午已經化為一遍身紅袍的鐘馗,他猛然張開口,一張嘴變作血盆,在猩紅絡腮胡點綴下,張口要將狂眼夫人吞進自己口中!
鐘馗啖詭!
蘇午的腹臟脈輪有一道道黃金眼鏡蛇盤護,五臟盡得加固,又有‘意之深淵吞噬’天賦加持,吞食詭韻不在話下,短暫吞吃兇級厲詭,也沒有任何障礙!
如能就此吞下狂眼夫人,
接下來蘇午要做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可惜!
在晦詭鬼蜮之中,想要順遂達成某事,近乎于不可能!
“咳咳咳!咳咳咳!”
那陣原本在遠處響起的咳嗽聲,此時驟然臨近了蘇午身側,就好像在蘇午耳邊響起了一樣!
一身猩紅文官袍服的蘇午身上,燃起的熊熊薪火紛紛熄滅了!
蘇午的思維、身形都在一瞬間變得遲滯,
對面的狂眼夫人明明面對的是鐘馗臉譜覆蓋下的蘇午,然而它的臉上卻開始浮現蘇午的五官輪廓,兩種源出于不同厲詭的融合詭韻,朝蘇午一層層侵襲而來!
當當當當!
這個剎那,蘇午揚起大紅蓮胎藏!
無形的殺人規律激烈碰撞著他手中的大紅蓮胎藏,將那流動的業火亦磕出了一排密集的豁口!
但也為蘇午爭取來了一線機會!
他腳下出現蠕動的粘稠黑液,
自身瞬間被粘稠黑液包裹,融入其中。
在那漫溢的粘稠黑液表面,一些斑斕的絲線相互交結纏繞,形成怪異的紋絡。
此下,
蘇午使用了‘影詭’的力量,
卻未招致任何意外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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