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由壯馬拉著的板車搖搖晃晃地駛出了籬笆院。
源清老道感慨地看著自己居住了數十年的所在,搖搖頭,跳下板車,拿火把點燃了圍在籬笆院四周的木柴。
干柴遇烈火,登時‘噼啪’、‘噼啪’地燃燒起來,
火勢經風一卷,立刻趁勢而起,
頃刻間包圍了這座屋院,將此間的生活痕跡、種種因果盡數都燒成了灰盡!
源清跳上馬車,馬鞭一抽,
以他為首的馬隊登時搖搖晃晃駛入那亂墳圈子里,幾輛馬車的形影漸漸被荒冢枯林遮蔽。
這幾匹高頭大馬,連同它們屁股后拉著的馬車,自是赤龍真人從覆滅的渾天道壇老巢之中取來,他只取了這幾輛馬車,其他一應金銀珠帛,他卻是分文未取。
用赤龍真人自己的話來說,渾天道壇積蓄的金銀珠寶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因果,哪怕只取其中一分一毫,都可能會為財帛之上糾纏的因果所累。
而這幾匹高頭大馬,尋常百姓如若一時心生貪欲,將之據為己有,則可能會為他們招來禍患。
畢竟這樣一匹高頭大馬,只怕得聚集十戶百姓的財力,才能供養得起它一年的嚼用。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今時赤龍真人把馬牽走,倒省得旁人來擔這因果。
亂墳圈子里薄霧浮動,幾只老鴰的嘯叫聲在遍是枯寂的荒林間顯得尤為突兀。
馬車車輪軋過地面上堆積的厚厚一層落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赤龍真人與蘇午同乘一輛板車。
這座原本不需畜力人力,只需赤龍真人畫符念咒,就可招來陰兵牽引搬運的板車,此時也被高頭大馬牽拉著徐徐向前。
板車上,
赤龍真人拿出一個木盒,將木盒揭開以后,取出一卷嶄新的經卷來,遞給了蘇午。
蘇午接過經卷,看到黑藍色的封面上書寫著《玄天上帝金科玉律真經》。
“你今時是六、七階的‘太上北方真武妙經箓’,再進一步,便要升授五六階的‘太上玄天真武盟威經箓’,升授對應經箓,不僅須有功德紋韻積累,
更需要你自身的修行到了火候才行。
升授‘太上玄天真武盟威經箓’,需要與這部經卷交感——即是與其中的祖師交感,領悟個中大道紋韻,返化己身,凝聚‘玄天寶誥’。
此后,只要功德紋韻積累足夠,
即可升授‘太上玄天真武盟威經箓’,使之與‘玄天寶誥’相合。”
赤龍真人順手把木盒也遞給了蘇午,接著又拿出一本已經翻動得起卷脫色的書籍,也遞給蘇午,又道:“此為《清微五雷神烈秘法上下二卷》,由某那個老友——先前與你說過的‘彭昆陽’,與某遍訪諸雷法道派,整理編纂所得。
你經箓未至三、四階時,只可修此方法的‘上卷’。
待到將來加授三、四階的經箓,才能真正開始修此方法的‘下卷’。
上卷之中,是‘五雷法初通’、‘掌心雷’、‘五雷邪法’、‘五雷煉將’等諸多‘方法’、‘符箓’,這部《清微五雷神烈秘法》不是慣常見于普通弟子眼中的法門,
其中夾雜了諸多我對‘五雷法’的補充見解,想來彭昆陽傳給他親傳弟子的《清微五雷神烈秘法》,亦摻雜有不少他的私藏見解。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換源app!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內里我單列出了三篇‘符箓’,總結了你從此下至五六階時所能修煉的大多符箓。
你莫要按部就班修行,多去領悟,多去揣摩凝聚自身的符箓法體,看看自身的符箓法體契合什么,便設法增補什么。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一味按部就班修習,最終成就亦不過是一個不如‘赤龍真人’的二流道士罷了。
唯有自我揣摩領悟,在學習的過程中找出獨屬于自我的新路,才有可能超越汝師,踏足更高層次。
先前我傳你‘握雷局咒’、‘招兵符’,只是為了叫你手中暫時有符箓可用,以后這般傳授符箓的手段,某亦不會多用了——還是那句話,‘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一番交代過后,赤龍真人就將那部足有一部字典厚重的書籍交給了蘇午。
在前頭趕車的源清老道支棱著耳朵聽這師徒二人對談,聽得赤龍真人傳授給自己門下弟子,起手就是‘五雷法’這般手段時,內心不禁萬分艷羨。
——他對于甚么《清微五雷神烈秘法》并未聽聞過,
但總算知道‘五雷法’是個甚么東西。
道門諸宗派之中,皆有雷法傳襲,但此諸般雷法,多不能入‘五雷法’之列,‘五雷法’非只是‘招雷攝電’之方法,更是一種‘敕令’——天之號令!
五雷法初修之時,會引致人的性情變改,使人性格轉變得‘孤僻而暴烈,嫉惡如仇’,此時修煉的五雷法,名為‘五雷邪法’,
此邪非是惡詭陰神之‘邪’,恰恰指的是人性情轉變,離經叛道,是謂‘邪法’。
邪法修持,經過漫長磨礪以后,
某日歸見本性,得觀‘雷祖寶誥’,則將一身邪氣化盡,‘五雷邪法’轉為‘五雷正法’,修成五雷正法,則能號令周天大道紋韻,代天伐鬼神,召雷攝電以抓詭!
僅憑這道修至大成的法門,
就能‘召雷攝電以抓詭’!
蘇午從赤龍真人手中接過那部厚重的書籍,自身的‘雷祖神韻烙印’微生觸動,同時間,那個模湖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起了:“雷祖是詭,雷祖是詭……”
雷祖或許是詭,
但當下蘇午掌握有‘雷祖神韻烙印’,
可以幫助他隔絕雷祖神韻對自身的侵染,現下又有五雷法門在前,這條路卻是不可能不走。
他摒去了耳畔那個聲音,身畔陰影蠕動,將那部厚重書冊張口吞進了陰影中,赤龍真人對此卻是見怪不怪,眼皮半開半闔,出聲道:“幽州臨近蒙古,常有密藏域的大呼圖克圖前往蒙古傳法,我曾經呆過的寺廟,也是個大乘佛與密藏佛混合的怪胎寺廟。
其實三教河流,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
今時雷法修習,就有唐時密藏域的‘本尊法’與‘種子字’的影子,在道門雷法之中,此被稱之為‘金光密字’。
不過,我當時拜入的那個寺廟,對諸般法門皆不精通,常常是東一榔頭,西一斧頭,我卻也未接觸來太多。
你覺得,
比之道門修行,密藏域法門又有何可取之處?”
赤龍真人毫不避諱談及他自身,以及蘇午的過去根腳。
蘇午在他跟前并不避諱使用種種法門,自然也就被他看出來蘇午的密藏域根腳。
“密藏域諸般法寺設在苦寒之地,彼地天威難測,陰詭恐怖,最容易滋生自然神崇拜,這點與幽州頗為類似。
不過彼地更為原始。
密藏域諸般修行法便是在此基礎上演變而來,天性沾染了太多恐怖陰詭的東西。
但此地修行法亦并非沒有可取之處。
諸法寺之中,無不強調‘依止本尊’,令自身的全性一切盡向所依止的本尊靠攏,以期自身最終能修成‘本尊’。
此般修行的起始,無一不是自‘戒持’開始,
通過戒持,不斷鍛煉自我的識藏,
又由識藏來返照肉殼。
——密藏域法門的獨到之處正在此地,通過‘戒持’來鍛煉自我的‘意’,無疑是一種不需靡費太多人力物力悟性,只需人日復一日地在‘戒持’之中循規蹈矩,
如此總能有所成就,
總能有所進益。
沒有資質的僧侶,固然無法獲得大成就,但只要能守住‘戒持’,也就能系縛厲詭在身,成為一座法寺里中流砥柱般的大僧侶。”蘇午一邊思索著,一邊向赤龍真人道出了自己對密藏域法門的見解。
他需要注意自身現下所處的時代,遠在自己親自踏足的那個密藏域時代以前,這時間的密藏域尚不知道具體是甚么情況,蘇午所熟悉的諸般法寺,此時說不定還只是初具雛形,甚至連一個雛形都沒有。
是以他需要小心些,避免談及具體法寺、具體法門,在赤龍真人這里露出馬腳。
此下蘇午講述給赤龍真人的,亦只是密藏域的一般修行法門中共通的規律而已。
到了大雪山寺中收藏的兩部最頂點大法《光明灌頂大圓滿法》《佛諦大手印法》,便不僅要有戒持,更需要修行者有絕高天資、絕高悟性、絕大毅力了。
赤龍真人聞聽蘇午所言,若有若思地點了點頭。
片刻后道:“我在那寺廟里做和尚的時候,寺廟的住持每晚都要將我們聚集起來,有時給我們講一段經,有時給我們講一段故事。
某曾聽那住持說過,
密藏域之中,有座寺廟安置在大雪山上,好似就叫‘大雪山寺’。
唐時有個密藏域僧侶,被尊稱為‘精蓮化生大士’,踏足從來無人能夠踏足的大雪山頂,于山頂找到一口溫泉眼,從溫泉眼中取得一部真經,
其修煉此部真經,
終于化虹飛升。
——某今亦是幽州閭山掌教,翻遍宗派私藏典籍秘冊,尚未見過一個有諸多證據左證其真正‘羽化飛升’的道門祖師前輩。
羽化飛升,亦或虹化飛升,
在世間真的存在?
他們即便飛升,又能飛升去甚么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