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午接著道:“元皇法門修行,須有‘天理’導引。
如無‘天理’導引,
縱然修盡了元皇法,亦不過是用各種材料堆砌出一座房屋的模樣而已,大風以來,這座像是房屋模樣、實為垃圾的東西,便會瓦片橫飛、梁木傾塌、磚石崩碎——
閣下覺得我說得對還是不對?
閣下,可曾見過‘天理’?!”
此一番話說出口,
季行舟毛骨悚然!
他抬眼盯著氣息靜定的蘇午,感覺對方在這一瞬間,好似化作了一座自己看不透的漆黑深淵!
連他也只是在近期才弄明白的問題,對方卻好似早就了知,并進行了嘗試一般!
原本季行舟見自己不論如何都誆騙不到蘇午,對方滑不留手,他拿捏不住,便準備暫且中斷與對方的交談——從元皇廟中解脫,他非只有借助蘇午之力這一條路可以走,
更能在‘元皇大火’偶爾噴發之際,借機鉆研廟殿四壁上的‘元皇大道紋’,從中窺見元皇法門真諦,待他真正將元皇發融匯貫穿,集于自身之際,蘇午也攔不住他!
可現下蘇午的話,卻讓他明白,
對方在元皇法上看似只是初起步,卻已然走在了通往成功的道路上。
對方走通了這條路,
他已然無路可走!
“……小郎想要知道什么?”沉默良久以后,季行舟最終向蘇午如此說道。
不茍言笑的蘇午,此下面上也是笑意愈濃。
這次他倒沒有嚇唬季行舟甚么,扮老虎吃豬。
他確實如季行舟所想,踏上了正確的元皇修行之道。
蘇午掌握有‘天理導引’!
所謂天理導引,
即是‘完整大道神韻’之中,呈現出的‘圓滿之我’。
觀見‘圓滿之我’,天理導引自生!
當時出現在蘇午耳畔的隱約言語聲:“首養皮胄,而后接骨,骨相完整,腹中生腸。
腸,五谷輪回之處。
諸生劫滅之所……”
這幾句話,即是天理導引!
今時他比季行舟更先一步掌握天理導引,對此般狀態下的季行舟而言,再想通過元皇修行道掌握元皇廟系,進而解脫自身,也就完全沒了可能!
季行舟只能選擇和他合作!
做這一場‘雙贏’——蘇午贏兩次的買賣。
“想爾降臨,已然無法避免。
但想來延緩其降臨,并非是沒有可能。
閣下覺得,如何將想爾降臨的時間往后延長?”蘇午看著季行舟,出聲問道。
季行舟微微猶疑了一下,
還是道:“想爾因道門秘辛,自漢時即被困于‘天門’之中,所謂天門,并非登天之門,天門之后,亦并沒有滿天神佛。
傳說中,‘天門’實際上是祖天師張道陵開拓出的另一重世界。
其欲歸藏所有道門授箓弟子死后性魂于彼方‘天門’后的世界中,塑造‘天庭’!
但因為那個‘道門秘辛’,
天門最終成為了囚禁‘想爾’的一個所在。
不過張道陵塑造天門的本意,乃是為了開辟出一方天庭,供道門授箓弟子留駐于天庭之中,成為仙神,既是如此,想開天門,便需設‘三垣四象二十八宿’諸天星辰之相,以接引那道天門,從而顯化出天門與人世間的‘登天路’。
此后,即能登天叩門,放出想爾。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可以轉變成諸般星局,如‘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局’、‘周天三百六十五星局’等等。
不論星局如何演變,必須要有‘四象’支撐星局。
如此,可以在天門之下的四象方位,做種種布置,引致諸般星局無法在短時間內布置完成,也就可以順勢延緩想爾的降臨。”
“現實之中的‘天門’在何處?
你既有此言,想來必知現實中‘天門’的實際方位。”蘇午盯著季行舟問道。
季行舟垂頭道:“龍虎山中,‘天門山’即是現實中‘天門’實際方位。”
“你先前稱自己曾與想爾交過手。
想爾既然被封鎖于天門之中,你又如何能與它交上手?”蘇午又問。
季行舟面對蘇午已然完全沒有絲毫優勢可言,
此下索性破罐子破摔,
蘇午問什么,他便答什么:“想爾雖不能出天門,但漢時諸多道士死后升入天門之內,他卻可以摶符箓中的漢時道士性魂,捏造成自我的真靈,在三山道士降授符箓之時,將符箓傳到人間去,作為自己的一道化身而行事。
我便是與想爾化身交過手。”
“原來如此。”蘇午點了點頭,又問道,“‘劫材’是什么?”
“……”季行舟聞聲,不做聲地目視了蘇午一陣,終于還是出聲道,“大劫輪轉之下,能死中逃生之人,自身便負有了‘劫材’。
如三清各自部位引來的死劫規律,可以看做是天地間的一場大劫。
它們造成的毀傷,不會亞于地龍翻身、洪水噴薄、山崩海嘯。
身負‘劫材’之人,自會接引‘劫運’,將會不斷經歷連環相扣的大小死劫規律——此般經歷過不知多少重死劫規律的人,將可能被如三清部位一般的厲詭選中,進而背負此般厲詭。
——劫運玄之又玄,
有時某人縱然未曾經歷過多少‘死劫連環’,亦可能為三清部位一層的恐怖厲詭選中。
此種人可能帶有某種‘特質’,此種‘特質’對三清部位而言,比劫運更加重要。”
元皇大道主所言,叫蘇午油然想起了兩位曾容納三情部位厲詭的人——昭道師、麻仙姑,二人各自容納了‘眼詭’、‘發詭’,而這兩個厲詭與‘三清之眼’、‘三清之發’可能有極深牽連。
二人各自的實力并不算強,料想經歷過的‘死劫連環’亦不會多,卻能各自容納與三清有關的厲詭,
他們具備了何種特質?
就昭道師、麻仙姑而言,二人具備的一個共同點即是——他們各自容納了與三清有關的厲詭,并且二人最終相遇,結為道侶。
這個共同點,莫非能算是三清部位所需的‘特質’?
‘三清’料定了二人最終會相遇,且二人又湊巧身負一點‘劫運’,于是各有與三清相關的厲詭,被二人所容納?
此時,蘇午念頭一動,自身在外界感應到了些許變故。
他抬眼看向火中的人臉,說道:“多謝閣下為我解惑,日后再來元皇廟中尋閣下,今下外面出了些事情,我先走了。”
季行舟的面孔在火焰中有些扭曲,大睜著眼睛注視蘇午:“你便這么走了?!”
“嗯?”走出幾步的蘇午轉頭看著季行舟,“閣下想做什么?”
“沒甚么……”
季行舟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走罷……”
凝聚作人形的蘇午意識瞬間崩解,就此飄轉出元皇廟。
意識脫離元皇廟時,正好聽到廟中季行舟狂怒卻又壓抑的嘶吼。
而在元皇廟外,
現實的房間外,此下正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蘇午收攏背后符箓法體道我異相,坐在椅子上未動,房門周遭的陰影忽然飛騰了開來,一條漆黑手臂從陰影中伸出,打開了房門。
云霓裳的影子,經門外太陽光投射到了房間內。
她站在門口,神色嚴肅地看向蘇午,出聲道:“密藏域那邊出事了。”
蘇午眼皮微跳。
與季行舟一番溝通,他已經知道‘想爾’的降臨不可阻擋,那個厲詭的降臨,完全是‘順應天時’,卻未有想到,這個‘天時’竟來得這般快!
自身若因密藏域之事離開了龍虎山,
想爾降臨的時機便會就此出現!
“出了什么事?”蘇午坐在椅子上,沒有動靜。
“你先前說過要去考察的‘那幕嘉措法寺’遺跡,在十數分鐘前忽然涌出水液,將周圍數百公里的區域完全淹沒,幾個城市、城鎮都被浸沒。
現在湖水已經退卻,到處都是牲畜、野生動物被溺斃的尸體。
唯獨不見任何一個人的影子。”云霓裳凝重道,“事發突然,詭異對策部無力應對此事,此事已被轉交我們玄門來處理!”
“這是事發時的一些視頻影像資料。”云霓裳走進房間內,將一部手機遞給了蘇午,聲音放低了些,“對策部有些馭詭者就在密藏域,但他們背后牽扯很多,很少響應對策部的命令。”
“我知道。”蘇午點了點頭。
他對清時期的密藏域了解頗多,今下的密藏域里,仍有部分東西與過去一脈相承。
看著手機上的視頻畫面,蘇午沒有抬頭,與云霓裳說道:“你先出去等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我們出發,趕往密藏域。”
“好。”云霓裳松了一口氣,接著又似響起什么一般,對蘇午說道,“密藏域全域都不能航行飛行器。
飛機進入密藏域,就會被詭異力量引導,在昆侖山脈一帶撞毀。
我們現下進入密藏域,需要乘坐高鐵。
之后可能還要借助汽車、火車一類的交通工具,才能到達‘那幕嘉措法寺’遺跡附近。”
“可以。”蘇午點了點頭。
云霓裳走出房間,帶上了房門。
蘇午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手機里的視頻,隨后關掉手機,內心念頭震動:“模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