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列車劈開氣流,穿過山嶺,漸漸駛上了高原。訶 蘇午看著側前方幽深的隧道,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還給了一旁的王平安,出聲說道:“事情已經解決了。或許等我們到達那幕嘉措法寺遺跡外駐地的時候,
就能看到這件事的結果。”
“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難道是那些僧侶搞出來的事情?”王平安眉頭緊皺,深感此事性質嚴峻。
“不是。
我先前說過了,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和進入其中探索后僧侶、警務工作人員失蹤事件,是關聯性不深的、可以一分為二的兩件事。
后者沒能力造成前者那么大的變故。
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背后,另有恐怖厲詭。”蘇午同王平安說道,“解決了后面那件事情,把情況都梳理清楚以后,才能更好解決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訶 王平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猶豫了一下,又向蘇午問道:“三支灶神小隊再加上那些口服心不服的僧眾,在特殊對策警務工作人員的配合下,真的能夠把馬頭山里潛藏的那些僧侶全數剿滅?
那些僧侶,出身那幕嘉措法寺周圍的各座法寺,都容納有厲詭,且不是普通的馭詭者……”
“灶神小隊也不是普通的馭詭者小隊。
他們也被詭調局傾注頗多資源來培養,處理馬頭山里的馭詭者不會有什么問題。”蘇午如是說道。
王平安松了一口氣,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其看了眼前方顯示屏上出現的時間,又與蘇午說了兩句:“蘇局休息一會兒吧,大概還有一個小時,高鐵就能抵達羈馬州。”訶 蘇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手里拿著手機,王平安正準備往自己座位走時,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
伴隨著手機的震動,一陣陣鈴聲在車廂內響起。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聯系人備注,神色一變,立刻接通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的聲音,王平安一陣一陣地點頭。
半分鐘后,他掛斷電話,滿面喜色地看向蘇午:“平臺已經研判過了你提出的辦法,同意辦法施行——現下可以由玄門向有意愿的普通警務工作人員傳諸薪火,構建基層詭異對策隊伍!
如果此種方法見到成效的話,會進一步將‘玄門辦法’往普通人之中推行。訶 另外,玄門今下也可以接收各道門宗派弟子投遞的簡歷,吸納道門弟子進入玄門工作了!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王平安興奮不已。
他與灶神小隊一塊工作過,深知有薪火庇護下,尋常厲詭對普通人造成的殺傷都將大幅度下降,‘薪火’在警務工作人員中推行開來,必然會惠及諸多需要協助馭詭者小隊,直面厲詭的普通警務工作人員!
如今平臺同意了這件事,他怎能不高興?
“哦,是嗎?”蘇午作出一副意外之色,其實早先對方聲筒里傳出的聲音,他已經聽得一清二楚,“這倒確實是件好事。訶 今下就可以為協理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的眾多警務工作人員傳續薪火,
能減少許多傷亡了。”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王平安連連點頭贊同,感慨不已。
平臺審驗通過‘玄門辦法’的決定,帶給他的驚喜,遠大于蘇午一個電話,就令眾多僧侶服從帶給他的震驚。
主要也是因為他當下只看到了蘇午打電話,
并不知道電話那頭究竟是怎么一副場景。訶 他與蘇午告辭,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他從蘇午座位走到自己座位這七八步間,周圍僧侶衣袋內的手機忽然都集中響起了各種鈴聲。
有人接聽電話,有人查閱信息。
就連王平安,此時亦收到了幾條社交平臺好友發來的消息。
他皺著眉,坐在座位上,點開了好友消息。
映入眼簾的是陳旭發過來的一連串信息。
王平安首先點開了第一張照片,看到地上被閃光燈映得發亮的一灘血跡,那灘血跡里,隱約夾雜著一些白色、粉色的血肉組織。訶 他心頭微跳,手指一劃,看到了第二張照片——一個鼓鼓囊囊的裝尸袋被塞進了越野車的后備箱。
裝尸袋拉鏈口還有斑斑血跡。
這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手指繼續往左劃,但已沒有下一張照片可看了。
于是他返回聊天頁面,看著陳旭發過來的幾句話。
“這是那幾個違誓的馭詭者僧侶的尸體!”
“蘇局一句話,就讓他們當場死亡了!”訶 “尸體內還容納有厲詭,沒有復蘇的跡象,這幾具尸體怎么處理?”
一句話殺掉一個馭詭者僧侶?!
王平安抬目看向最前方右排靠過道的座椅,心里對蘇午的實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四下里,那些接聽電話、查閱信息的各法寺僧侶們,皆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投向了最前方右排靠過道座椅上的人,目光中充滿了戒懼!
他們當下亦從各種渠道、相熟的法寺住持、首座那里,了解到了今夜極危險區內發生的事情!
白貞法寺‘次仁丹巴’呼圖克圖長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他的心神尤處在難以言說的震恐之中,即便目光從屏幕中顯映的圖片上脫開,心中的震驚亦未消解多少。
次仁丹巴不敢去看側前方安坐的蘇午,便轉頭看向了車窗外。訶 希望窗外寂寥的山景,能紓解他腦海里那些呼嘯群起地念頭。
窗外,高天上有月牙隨陰暗云朵浮游而時隱時現。
蒼白月光將大地上隆起的山崖也映成毫無生機的白色。
在徐徐向上隆起的斜山坡上,鋪滿了黑色的格桑花。
黑色的格桑花?
次仁丹巴暗皺眉頭。
內心念頭倏忽轉動的時候,一陣陣細碎的、清脆的鈴鐺聲輕悄悄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里。訶 叮鈴鈴,叮鈴鈴……
身穿著黑布藏袍,頭上戴著仿似豎立了一桿桿卷起的旗子般的頂冠的高大男人,拉著一個腰上系著七彩大花帶子,藏袍上繡滿花朵的女童,沿著山坡往山崖頂走去。
那高大男人提著馬燈,
女童搖晃著鈴鐺。
他們側對著次仁丹巴,高鐵列車迅速從那片山坡前駛過,但帶不走次仁丹巴眼前的風景,他的心神完全被那高大男人與女童吸引了,視線隨著他們移動而移動。
嘎啦啦……
白貞寺的呼圖克圖聽見一陣叫人牙酸的聲音。訶 但他對那般聲音毫不在意。
看著那頭頂一桿桿卷起的彩色旗子頂冠的高大男人在懸崖邊上立定,與天上的月牙兒遙遙相對。
枯寂、冰冷、廣袤、荒蕪的意象沖入他的心底,帶起一陣陣盤旋的寒風。
高大男人丟下手里的燈盞,抱起了身旁的女童,那燈盞沿著山坡滾落,將山坡上開滿的黑色格桑點燃成了黑色的火!
那被男人抱過頭頂的女童咯咯地笑著,
清脆的聲音像是銀器碰撞發出的、讓人抓心撓肝的聲響。
而后,女童就在男人的臂膀間融化了,蠟燭一般的鮮血沿著男人寬大的袍袖,將他渾身黑布藏袍染成血紅,他頂冠上的一桿桿旗子忽然都迎風展開了!訶 那一桿桿被旗布卷起來的旗槍頂端,釘著一顆顆血淋淋、毛聳聳的孩童頭顱!
而那旗布之上,赫然縫合著一張包裹了骨骼的孩童皮囊!
“嗚呀啦——”
男人腦袋一晃!
一桿旗幡立時前移,隨著他頭顱低下,而跟著移動到了最前方,撞開前方的一道佛牌‘護欄’!
佛牌墜落于山崖上的熊熊黑火中!
那熊熊黑火,化作了瀑布滿的長發,那披著慘白月光的白色山坡,變成了一個渾身不著寸縷的女人——女人雙目血紅,渾身皮膚上盡起層層褶皺,猶如是在水中泡過不知多少時間的一張人皮!訶 這個‘女人’——這張‘人皮’在陰風呼號下,呼啦啦一瞬間撐展開來,遮蔽了暗云密布的蒼穹,向寂靜高原上的整列高鐵包裹而來!
它的雙臂被無形的詭韻撐破,撕裂成了一綹一綹。
每一綹慘白皮膚,都在風聲洗練中,變成蒼白細長的手臂!
無數雙手臂,紛揚如發絲,抱向了下方的高鐵!
更洶涌的、更深徹的惶恐擊穿了次仁丹巴的心神,他想要轉回頭,卻在這個剎那發現,他的脖頸根本不能動,一種難于言語的疼痛感從他周身各處泛起!
“他已經死了。”
次仁丹巴聽到那位詭異調查局‘蘇局’平靜的言語聲。訶 是誰死了?
他腦海里閃過念頭。
車窗外的畫面化作漫無邊際的寂暗。
次仁丹巴永遠陷入沉眠。
蘇午站在他座位旁的過道里。
——白貞寺的這位呼圖克圖,脖頸轉過了一百八十度,血淋淋的腦袋大睜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后方同樣出身于白貞寺的紅衣老僧侶。
他的頸骨貫刺出他脖頸上擰成麻花的皮膚,訶 連著頸骨的根根骨骼,將他的胸腹部血肉、內臟統統絞成粉紅的肉糜。
毫無疑問,他方才追著車窗外那山坡上的畫面看了很久,以至于扭斷了自身的脖頸都不自知!
次仁丹巴先前聽到的那陣、讓人牙酸的聲響,正是他渾身骨骼都在他頸骨大力扭動下,被擰斷時發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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