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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復蘇的‘本’

  夜黑風高。

  寒風吹散滿園花香,唯有血腥氣味經久不散。

  脖頸被繩索纏縛著、掛在鐵鉤上的奴隸們,被堵上了嘴巴,他們今天一天都沒能吃到食物,剛才掙扎那幾下,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

  奴隸們無力地靠站在墻邊,眼神驚恐地看著花園中間的那張小方桌。

  小方桌前面,一只鐵鉤連著鎖鏈從半空中垂下,將成人手臂長的白老鼠吊在鐵鉤上,白老鼠掙扎了一陣,此時似是沒了力氣,一雙血紅的眼珠子轉動著,身軀在半空中隨風搖晃。

  鐵鉤扎穿了它的毛皮,汩汩鮮血從傷口里流淌出,染紅了后背上的大片毛發,滴落在下方銅盒中的那只干枯手爪上。

  方桌后,敦弘無聲肅立。

  他雙手結出詭異的印勢,嘴唇翕動,喉嚨里卻未發出聲音。

  諸篤本師簇擁在他身后,聚精會神地關注著花園里的風吹草動。

  先前坐在上首位的乃康則領主,此時也混進了眾篤本師的群體里,其緊緊盯著前頭的長子敦弘,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黑暗無聲地傾蓋在花園內。

  敦弘心神間一直在默念著‘人面鼠母龍從本’里附帶的咒語祭文,他雙手結出的印勢在這段時間里變幻了數次,整個人含胸駝背,雙手手背貼著胸口,眼露賊光,猶如一只穿著綾羅綢緞的老鼠。

  某一刻,

  花園四角掛著的、以人血涂寫著一個個吐蕃文字的人皮幡子忽然被風吹脹,頂著滿頭蓬亂頭發的人皮像氣球一樣鼓脹,倏忽間竟變得與活人形體一般無二!

  四張人皮空洞的眼眶、嘴巴里,淌出一縷縷‘本源’的力量。

  站在最后面的蘇午,感應著四下間流淌開來的本源力量,從那縷縷本源力量里,感受到了極其深刻的惡意。

  ——這與他接觸到的密藏域陽面本源力量有很大差別。

  陽面本源力量,性質活潑,但尚算純凈。

  而此下縈繞的一縷縷陽面本源之力,卻與某種惡意深深地結合了起來。

  在場眾多篤本師也在之后俱感應到了那縷縷本源之力,他們精神一振,紛紛將目光投向方桌前頭,被鐵鉤掛在半空中的那只白老鼠——敦弘貼在胸前的雙手手勢一變,他跟著引導起那縈繞在周遭的絲絲縷縷本源力量,使之盡數往鐵鉤上的白老鼠匯集而去!

  往白老鼠腦頂匯集而去!

  “吱吱吱——”

  他口中發出老鼠的叫聲。

  鐵鉤上那只白老鼠在聽到這陣叫聲后,忽然間四腿蹬直了,渾身僵硬地吊在鐵鉤上,像是一塊掛在晾衣桿上的風干肉!

  那被敦弘導引而來的本源力量,在白老鼠渾身僵直之際,輕而易舉地‘鉆’開了白老鼠的腦袋!

  縷縷本源力量在白老鼠頭頂鑿出一個棗兒大的窟窿,

  滾滾血漿從那窟窿里漫出,

  白老鼠白里透紅的腦漿,與本源力量混合,那遍布褶皺的腦漿忽然‘蠕動’起來,叢叢褶皺在腦漿的蠕動中,迅速消弭!

  ——一張女人面孔,出現在白老鼠腦漿的表面!

  白里透紅!

  腦漿還在蠕動著,將那張白里透紅緊閉著眼睛的女人面孔頂出了頭蓋骨上的血窟窿,與此同時,白老鼠渾身被鮮血染紅的皮膜內,驟然傳出一陣陣撕裂聲!

  嗤啦!嗤啦!嗤啦!

  伴隨著那陣撕裂音,白老鼠的身軀漸被拉長,被撕碎的外皮間,長出一片片白里透紅的龍鱗!

  一對龍角亦從那緊閉著雙眼的女人額頭上漸漸長出!

  一陣陣陰冷的詭韻縈繞著此間。

  這個‘人面鼠母龍從’,當下已被祭本儀軌養出了雛形,假若敦弘沒有對應的祭本法物與之相合,它或會自解消散于本源之中,或會當場化為厲詭。

  而敦弘與在場眾多篤本師,則是欲以此‘人面鼠母龍從’作為供品,供奉給下方那只可能沉寂著‘鵬本’的干枯手爪!

  最關鍵的時刻要來了!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敦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下方銅盒里,鑲金流銀的干枯手爪,看著染血手爪手背上的天珠靜寂不動——時間緩慢流逝,鐵鉤上吊著的‘人面鼠母龍從’身形越來越長,漸有七尺之長,陰冷的詭韻不斷纏繞在敦弘身上,即便他穿著防護詭韻的法器,可心理上的重壓,仍舊讓他覺得難以喘氣!

  到底行不行?!

  手爪法物里難道其實并沒有‘鵬本’沉寂?

  鵬本怎么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就在敦弘堅持不住,預備請眾多篤本師協力,打碎那‘人面鼠母龍從’的雛形,將一切推倒重來之際——

  方桌上!

  擺在嘎巴拉碗里的‘巴速達五供’忽然迅速腐敗,散發出濃重的腐臭氣!

  ‘巴速達五供’突然迅速腐敗,原因只有一個——有鬼神享用了這五份鮮美的供品!

  此五供腐敗之后,鐵鉤上吊懸著的‘人面鼠母龍從雛形’渾身鱗片上忽然彌漫起蛛網般的裂縫,那張白里透紅的美人面孔遍布褶皺,一瞬間變得蒼老,已經長至接近一丈的身軀飛快縮水,在瞬息間失去所有活性,變成了一具干尸!

  縈繞在此間的陰冷詭韻,緩緩消散去,再未滋生。

  巴速達五供、人面鼠母龍從雛形祭品,皆被未知的鬼神享用了!

  敦弘心臟怦怦直跳,目光瞬間盯住了銅盒里的干枯手爪——祭品盡被享用,自己的‘鵬本’終于要從沉寂中復蘇?

  他腦海里方才閃過念頭,銅盒內的干枯手爪,忽然間變得更加干癟。

  覆蓋于干枯手爪表面的金絲銀線,一瞬間就融化去,連帶著那干癟手爪,一齊化成一灘膿汁,膿汁里,只有那顆六目天珠躺在其中,似乎未受影響。

  但天珠油潤色澤褪去,漸漸變得灰敗,也在之后崩解成了一堆石灰質的粉末。

  敦弘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的視覺忽然間就被‘擴展’了許多——他的皮膜之下,長出一顆顆慘綠的眼睛,那些眼睛隨著本源力量在他體內流轉過,而長在沿途各處!

  長在他的肺腑上,長在他的心臟上,長在他的骨骼上,長在他的血管上!

  他借助那些‘眼睛’,看清了自己的烏黑與鮮紅交雜的血液,看清了自己粉紅的內臟——

  四下里,監視著眾多奴隸的管事們,未有看清銅盒子里干枯手爪的情況,但看到了掛在鐵鉤上的‘龍從雛形’的變化!

  他們立刻拿出錘鑿,抓住奴隸脖頸后的草繩,將奴隸們摜在地上,手里的錘鑿就要照著奴隸們的天靈蓋鑿去——

  冬冬!冬冬!冬冬!

  此剎,在遍天嚎哭聲中,一陣劇烈的心跳聲瞬時響起!

  在這一陣心跳聲中,管事們的雙手不受自己控制般地扯斷了奴隸們脖頸上的粗繩索,繼而撿起自己丟在旁邊的錘鑿,照著自己的眉心鑿了下去!

  鐵錘砸擊鐵鑿的聲音,蓋過了鐵鑿鑿碎骨骼的聲音!

  一個個管事渾身僵直,仰面而倒!

  “啊啊啊啊——”

  眾多篤本師還未從管事們忽然拿起鐵錘、鑿子‘自殺’的變故中反應過來,站在最前方的敦弘忽然于此時轉過身來,他的神色因過度驚恐而變得極其扭曲,雙臂伸長了虛抓向眾篤本師,像是溺水的人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在其顯露在外的脖頸與面龐部位的皮膚下,好似有慘綠的光芒在滾動著,隨著那慘綠光芒的滾動,敦弘的身軀一瞬間干癟,變成皮包骨頭的干尸,頭朝下摔倒在地,滿身骨骼撞碎已經徹底失去水分的外皮,散落一地!

  “敦弘!”

  乃康則嚎叫出聲,撞開人群奔向自己寄予厚望的長子。

  地面上,敦弘皮膚下的慘綠光芒消寂。

  而乃康則與其身旁兩個侍衛的皮膚下,卻開始有綠光滾動起來——

  眾篤本師總算反應了過來,呼啦一片散開,遠離乃康則與其身旁的兩個侍衛!

  “乃康則老爺!

  站在原地不要動,不要靠近敦弘小貴人!”

  老篤本師厲聲向乃康則發出提示,他隨后嘴唇翕動,默誦本咒,陣陣燥烈詭韻縈繞在他周身,本源力量參合入此般燥烈詭韻之中——他的整條右臂從肩膀上整齊脫落,被燥烈詭韻與本源力量纏繞著,遍是褶皺的手臂皮膚上,長出一個個男人、女人的面孔!

  手臂搖身一變,化為蛇頭龍尾的‘人面蛇從本’!

  而在老篤本師厲聲提醒下,乃康則亦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看著幾步外已經化為干尸的敦弘,神色驚懼,悄悄朝后退了一步。

  至到此時,他才發覺自身的異常。

  他‘看’到了自己皮膚下的血肉、污黃色的脂肪、以及五臟六腑——乃康則面皮上的肥肉抖動著,看向被‘人面蛇從本’纏繞著的老篤本師,嘴唇顫抖著道:“我……”

  “那件法物里沉寂的‘本’,看來在敦弘小貴人未有提防的時候就復蘇了。

  它能將人的五臟六腑、渾身血肉掏空,使人化為干尸而死!

  乃康則老爺剛才主動靠近敦弘小貴人的身體,原本潛伏在敦弘小貴人身體里的‘本’,在乃康則老爺靠近它時,就轉移到了乃康則老爺身上!”老篤本師盯著乃康則領主,沉聲言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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