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唧唧,唧唧——”
二百七十余丈長的來福趴伏于地,盤繞起來的身軀致使‘乃康則丘山’從遠處看上去又陡然高了小半截。
它龍尾處蜷縮地幾團黑乎乎的物什,發出陣陣嗚咽聲。
在蘇午走向那幾團黑乎乎的小東西的這段時間里,那幾團黑乎乎的小東西與天地間涌動的密藏域本源力量相合,身軀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生長起來。
幾坨小東西原本大者有普通獒犬那般大,小的則只有成人一截小臂長,但當蘇午走到它們近前時,它們各自已經汲取了不少密藏域本源力量,其中大的已經長得如黑豹一般大,小的也有一只大黃狗那般高。
大化本源、密藏域陽面本源的氣息在九只‘小東西’身上流轉著。
它們睜開濕漉漉的黝黑眼睛,好奇地觀察著行至自己身畔的蘇午,一個個吃力地邁動著筋骨尚軟的四肢,湊近蘇午,以頭顱輕輕蹭著蘇午的衣衫。
這幾只來福的子嗣,由密藏域陽面本源與大化本源在龍猊體內孕育,降誕而下。蘇午原本以為,自身調集體內密藏域本源,與龍猊所攜裹的密藏域本源交相碰撞,相互磋磨之下,已將各自體內帶有深刻惡意的密藏域陽面本源拔除干凈,去蕪存菁。
沒想到還是有一部分密藏域陽面本源在來福腹內扎下根來,以當下這種方式被它排出體外。
然而,這九只‘龍猊子嗣’身上,雖有密藏域陽面本源氣息與大化本源氣息交相涌動,但蘇午從它們涌溢出的氣息里,卻未感知到有絲毫惡意。
他凝視著那幾只身形愈來愈大的‘猊獸’,
四周流淌的密藏域本源力量天然受它們吸引,被它們收攝入體。
它們筋骨漸漸堅固,身軀越發強壯。
被它們吸攝的密藏域本源力量里,那無可抹除的一縷縷惡意,亦漸漸從它們身上涌溢出的氣息中顯發了出來。
但那般惡意尚只是微不可查的一絲。
九只猊獸對蘇午還是較為親近。
——它們睜開眼睛后,看到的第一個生靈即是蘇午。
它們或是將蘇午當作了父親、母親一般的角色,于是對蘇午這樣的人形生靈,就有幾分天然的親近感。
“也罷。
人之初,性本善,只是一種美好的祈愿。
或許萬物生靈最初之時,并沒有善惡之分。”蘇午看著幾只身形愈長愈大的猊獸,獅虎一般的猊獸將他圍在中央。
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拍著體型最大的那只猊獸的額頭,九頭猊獸俱不知道,在這一瞬間,蘇午心念光轉,它們已經隨之在鬼門關前走了幾個來回——
大化本源的力量被蘇午手掌調集起來,隨著他那只手掌倏忽演化‘傳燈印’,一縷大化本源凝就的火光就在他指尖升起,瞬息間融入那猊獸的眉心。
猊獸額頂黑毛叢生,看不出任何被火灼燒過的痕跡。
但蘇午已將‘大化本元咒印’栽種在這只猊獸身上,大化本元咒印于猊獸體內無聲無息地顯發著威能,與猊獸本有的密藏域陽面本源交相融合,將外界涌溢而來的密藏域陽面本源力量中,深藏的惡意排除在外。
那咒印經由陽面本源、大化本源相互交融,漸漸有了新的演化。
隨后,蘇午又為其余八只猊獸盡皆栽種了‘大化本元’咒印,他調集自身體內流轉的大化本元,摻和自我的‘意’,作為資糧,哺育著這群猊獸,使得它們身軀飛漲,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就各自長成了小山一般強壯。
他將群猊養至擁有自保能力的程度,便收攏了自身的意能量。
一身黑袍的青年人坐在石臺上,身后如巨山般的龍猊安靜伏臥,血燈籠般的兩只眼睛無趣地看著蘇午身前的九座‘小山’。
來福不時伸出遍布倒刺的舌頭,舔舐一下自己龍臂上的鱗片。
它對自己的子嗣全無‘骨肉親情’,先前還想嘗試看看這些小東西能不能吃——被蘇午嚴肅喝止。
九頭猊獸匍匐于地,頭顱緊緊貼著石臺。
蘇午注視著九頭猊獸,出聲道:“你們此后游行于密藏域大地之上,如遇窮苦人、有善根之人呼救,便將顯形救人。
如遇與你們一般,懷有咒印之輩,
可以輔左對方修行,成為對方的護法之本。
如主人修行走入歧路,行涂血漆尸之惡法,可棄主而去。”
他對群猊囑咐了一番,最后道:“走罷。
如有緣法,我們未來還會相見。”
群猊伏行于地,嗚咽不已。
龍猊盤繞蘇午身軀,剎那間化作一道黑色電光,乘著此間漸漸消散去的密藏域本源力量,遠遁他處。
山谷間,嗚咽悲鳴之聲此起彼伏,響了許久,亦漸漸消寂下去。
乃康則丘山石臺上,白骨井欄倒塌,獸龍池干涸。
圍著龍池豎立的一根根木桿,盡被摧折。
滿地狼藉里,躺著一個脖頸被勒斷、頭發花白的篤師。
雪域高原之上,群猊的傳說開始流傳。
蘇午轉過三座獸龍池時,天竺高僧‘精蓮’大師與密禪院僧主‘摩訶衍’辨法。
密禪院乃是漢傳佛門融合密藏本土佛法形成的法派,密縛教未至密藏域時,密藏域諸僧以密禪院為尊。
然而,隨著精蓮與摩訶衍辨法,密禪院終成歷史塵埃。
法會之上,摩訶衍主張‘頓悟直指一切根本’,貶斥‘諸分別心之教義演繹’,自創出五部大論《不修正法睡可成佛論》、《離諍論禪定復書》、《八十種經根據論》、《禪定睡眠論》、《見之表面》。
此五部論宣揚修佛法自初時即不作分別意,不必觀修法界本性,不必積資懺罪,只需放下一切念頭,于床上禪坐,如睡眠般不起諸念,即可成佛。
摩訶衍稱此法門,為漢地禪宗之‘頓門’,即‘頓悟立地成佛大法’。
但精蓮向摩訶衍發問,稱如作‘無想念、無分別心即能成佛’,那么人在昏迷或失去知覺之時,豈不就是‘無想念’,正合了頓門要義,證得了‘無想念、無分別心’的出世智慧,可以立地成佛?
摩訶衍及密禪院諸弟子無能作答,只能向精蓮獻上花鬘,自承失敗。
自此,摩訶衍被遣回漢地。
贊普王全程坐觀辨法,遵守先前向精蓮的承諾,于邏些密禪院原址之上,修筑第一座密縛法寺‘大白山王寺’。
蘇午轉過七座獸龍池時,有三成依附于神靈本教的貴族領主,轉投向密縛教,精蓮親授密縛戒持,大白山王寺聲名鵲起;
蘇午轉過第十二座獸龍池時,為‘元教’門徒授下《養龍經》,頒下十二龍章咒印,有十二猊獸擇選元教門徒為其主;
蘇午轉過十七座獸龍池時,密藏域諸地瘟疫爆發,精蓮成就‘大光明品’,顯化‘光明上師相’,鎮壓諸地瘟疫,功德巍巍聚于光明上師相,使光明上師身如羊脂白玉,不染纖塵。
密藏域諸地狼藉,尸橫遍野。
妖風乍起,卷起尸骸京觀巨柱,聳立云霄。
精蓮降服此諸腐臭血尸聚集形成的惡詭,以大無畏獅子吼鎮壓惡詭,乃成‘獅子吼相’;
蘇午轉過第十八座獸龍池時,那獸龍池中無數血影悲泣嚎啕,干涸的獸龍池中漫溢出滾滾漆黑池水,池水中,漂浮起一根連著嵴柱骨的完整胸骨。
他以‘大威德金剛’烙印于滿池‘大化池水’中漂浮出的骸骨,將之拋入蒼穹中。
其時蒼穹中浮現巨大骸骨京觀相,生有一顆骷髏頭,一條手臂骨、一副嵴椎連胸骨的骸骨相盤旋于天穹中。
那骸骨相以單臂單手結傳燈印,旋即消散于天地間。
第二日,精蓮與‘白骨殘尸惡詭’交手,現‘絕對真理獅子相’,逼退‘白骨殘尸惡詭’;
蘇午轉過第二十一座獸龍池時,乃進行第七次傳法。
其時,密藏域諸地興起密縛法寺,對一切奉‘元’、‘魔’之名號之謀叛者大肆殺戮,聚集于當時蘇午傳法的‘卓朗丘山’下的門徒,已經由數萬余人銳減至數千人。
‘元’在卓朗丘山上傳法,頒下《集善伐惡諸妙諦品》,授‘赤見品’、‘念婆娑品’、‘善根品’、‘光明持’諸法門于眾。
眾門徒分別之際,俱悲嚎不已。
言稱密縛教對元魔門徒大肆殺戮,眾已至絕路,不知此當何去何從?
‘元’沉默良久,
乃道:“化整為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蘇午轉過第二十七座獸龍池時,密藏域中難見元魔門徒身影。
大化池水再度涌出干涸獸龍池,池水中漂浮出又一截完整手骨。
圍繞康欽桑神山的七山之中,乃有七座‘山龍池’。
此時,七山龍池三歸密縛佛門,還有四座掌握在以仲拔節相為主的神靈本教之中,蘇午踏上第一座山龍池時,即被四山龍池篤師圍攻。
‘白骨殘尸惡詭’顯現,殺四山龍池篤師。
長七百丈、生十臂、頭角崢嶸的龍猊吞吃諸龍池篤師之祭本,誕下百二十只猊獸子嗣,龍猊亦長至八百丈,生出十二臂——其被附會為‘元魔轉輪伏行影子’,以對應聲勢極盛的精蓮大師之‘絕對真理獅子相’;
蘇午轉過四山龍池,贊普王于王庭中興‘揚佛滅本’之主張。
仲拔節被除去‘大相’之位,剝奪一切領地。
其子孫一時死傷、下獄者中。
邏些豪門‘瑪祥氏’一夕崩塌。
仲拔節早聞風聲,從邏些出逃,不知所蹤。
蘇午轉過七山龍池。
名義上的神靈本教自此消亡,以密縛佛門為名的本教,再度興起。
蘇午登上‘康欽桑神山’,康欽桑龍王池巫篤尊其為‘巫示’。
蘇午殺康欽桑龍王池巫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