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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0、斗法盛會(五)

  唰!唰!

  ‘雷池’、‘鬼切’雙刃被井上晴子一剎抽出刀鞘,絲絲縷縷神韻自她周身流轉而出,她身周剎那間彩羽紛飛。

  那一道道繽紛彩羽將她化作了一道斑斕之龍——

  百想之龍!

  這斑斕長龍自馬背上騰挪而起,剎那間耀發燦烈雷光,在雷光中又轉作一道白龍,白龍張牙舞爪,猛然間撲壓向了白元英!

  白元英耳聞陣陣龍吟一般的雷聲,于此般轟烈聲勢之下,連心神都被雷聲所懾,竟未能當場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雷光臨近——

  蘇長河、火道人眼見此情此景,俱是毛骨悚然,各自拿起法劍、神尺等諸法器,口誦法咒,欲要攔阻住那飛騰而來的白龍,然而那白龍之上,流轉陰冷詭韻,那般詭韻與神韻相互交融,兩道鬼爪從燦白之龍身軀之上長出,一剎扣住了蘇長河、火道人的頭顱,將兩道士猛地甩飛了出去,落入緩坡下,生死不知!

  晴子所化白龍卷起白元英的身形!

  白元英只看到那散發著森然氣韻的雙刀,朝自己交錯斬切而來——她猛然間尖叫出聲!

  “救我!”

  明燈陡見蘇午身后一女子化龍而至,心中驟生波瀾,此下見那女子一合之下,直將自己身邊三道俱席卷了過去,三者無一是那女子的對手,尤其是當下聽得白元英的呼救聲,他心頭一緊,就欲以手中法劍斬向漫卷云空的雷霆白龍——

  這時候,忽有一層墨色從天頂漆刷而下,須臾間整個天地都變作了黑墨之色,而此般昏天暗地之中,不論是白龍,還是白元英、火道人都不見了影跡,明燈道人垂目往下看,只能看到蘇午下馬朝他走來。

  對方沿著長緩坡迎向坡頂的他,聲音也不徐不疾的:“你該出劍了。”

  明燈道人額角滲出了細汗,他不知天地為何驟作黑墨之色,不知自己緣何只能看到那灶王神教的魁首,但他此下終于明了,師祖先前的囑托果真是沒有錯的,這個叫做張午的,確實本領高強!

  自己須得加倍謹慎應對他!

  自己或許……只有這一次出劍的機會?此念驟自明燈道人心頭升起,又被他直接壓了下去。

  他靜定心神,看著那自緩坡下邁步而來的蘇午,手中黃銅法劍即便于此昏天黑地之中,猶然密布著若龍鱗般的微光,他端起法劍,內心的不安一剎歸空,手中法劍自然而然振飛而出,壓向了迎面而來的蘇午!

  同一時間,明燈道人另一道衣袖里,滑出一枚玉符,被他緊攥在掌心。

  ——化龍派養龍脈而為己用的手段,確有可取之處。

  這一劍壓向蘇午頭顱,好似有巍巍高山聳立于劍面之上,隨著這一劍一齊壓向了蘇午!

  蘇午迎著這一劍走上坡頂——

  他向前一步,聳立有巍巍高山的黃銅法劍彎曲一分。

  他走到明燈道人跟前來,那柄纏繞三皇山龍脈的黃銅法劍直接蜷曲成了弓形,掉落在地,變作一塊破銅爛鐵!

  那由明燈道人費盡心血養育而成的‘三皇山龍脈’,反而纏繞在了蘇午身上,與他體內東流島本源徐徐交融!

  咔嚓……

  明燈道人看著地上那塊破銅爛鐵,在這個瞬間仿佛聽到了甚么破碎的聲音。

  他再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午,眼神里已滿是惶恐。

  “該我了。”蘇午如是說道。

  聽到蘇午的言語,明燈更加惶恐:“什、什么?”

  “你要與我斗法,要我接下你這一劍,你的同伴還要借我人頭一用——有來有回,才是斗法,既然我接下了你這一劍,接下來,你便也需接下我一招了。”蘇午看著三步之外的明燈,認真說道,“我不要你的人頭。

  只要你能接下我這一指即可。”

  他說話間,即伸出一指,點向了明燈的眉心。

  這一指似乎沒有甚么力量,也未有展現出蘇午的任何法門,然而明燈看到蘇午這一指點來,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這一指洞穿了眉心的樣子,他渾身顫栗,驚叫著連連后退,同時捏碎了手中玉符——

  咔嚓!

  玉符破碎的瞬間,昏天黑地的世界驟生波瀾!

  層層漣漪在天地間彌蕩開來,伴隨著滾滾漣漪泛濫,一道神劍拖曳著雷光撕扯著昏暗天地,朝著蘇午向明燈點出的一指直斬而來!

  伴隨拖曳紫電的神劍而來的,還有一老者的聲音:“閣下何必趕盡殺絕?”

  “羅前輩,羅前輩救我!”明燈見那神劍撕破昏天黑地而來,聽得那老者的聲音,頓時神色大喜,連忙大聲叫喊起來!

  他眼看著那拖曳雷光的漆黑鐵劍乍然而來,那神劍須臾擊中蘇午點向他的一指,天地間齊齊震顫!

  明燈好似置身于銅鐘之內,耳畔盡是銅鐘震響的轟鳴聲!

  那直斬向蘇午手指的鐵劍,在轟鳴聲中倒飛而出,從來路來,往來路去——而蘇午本也沒甚么力道的一指,在這一瞬間隨燦白雷光交織,化作了一根遍布倒刺的龍之指爪!

  這道指爪一瞬間點在明燈眉心!

  咔嚓!咔嚓!咔嚓!

  明燈覺得自身好似化作了瓷器,在這一指下碎裂了滿地!

  然而他回過神來,卻看到自身完好無損——只是一身道法修行,隨這一指盡數破碎,消失一空!

  天地重新有了顏色,不再是漆黑一片。

  明燈渾身顫栗著癱倒在馬前,而蘇午站在他身側,一手化作了龍臂,直接探入虛空中,將那柄被他振飛出去、就要回轉而去的漆黑鐵劍攥在了龍爪之中——龍臂乍然而回,將漆黑法劍遞至蘇午面前。

  蘇午另一手往鐵劍上一抹,抹光了其上篆刻的符箓真文,即向那鐵劍斥道:“而今道門盡是你們這般不講道理的橫蠻之輩嗎?

  只許你們出招,不許別人還手?!

  是誰寵慣的你們這副德性?

  不要臉!

  快滾!”

  他的聲音如雷霆落下,漆黑鐵劍上繚繞的雷光頃刻間消散而空!

  蘇午抓著那柄鐵劍,反手將之擲入虛空中!

  虛空四下,盡皆傳蕩蘇午的震喝之聲:“快滾!快滾!快滾——”

  劍器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

  明燈眼聽到蘇午在羅前輩羅公遠的劍器之上‘留言’,內心的恐懼更是無以復加——他埋下頭去,不敢再看蘇午一眼!

  卓瑪尊勝將馬匹牽到了蘇午近前。

  蘇午看著四下里盡被廢去修行的白元英等人,他接過韁繩,放輕了聲音,與明燈說道:“你等可以從頭開始了。”

  說過話,蘇午一行人再不停留,驅馬奔行而去!

  灌木叢里,魏洪等不良人顯出身形,也不避忌那已經被廢去修為的明燈四人,乘上明燈四人的馬匹,追隨蘇午而去。

  魏洪與一位同僚同乘一馬。

  他一手將書冊抵在同僚背上,一手揮毫奮筆疾書。

  “灶王神教魁首張午,與明燈道人斗法于野狐嶺,乃迎明燈道人法劍于坡上。

  負三皇山之法劍頓作弓形,淪為凡鐵。

  張午即出一指,稱‘來而不往非禮也’,一指抹去明燈道人畢生修為。

  明燈道人雖敗,然不能愿賭服輸,私以法門相請‘羅公遠’,羅公遠飛劍而至,即被張午怒斥‘厚顏無恥’,擲劍回……”

  漆黑鐵劍攪動風云,剎那直入野柳掩映下的一處棚屋當中,將那處棚屋炸了個粉碎!

  煙塵四散間,一發髻散亂、滿臉絡腮胡的破碎錦衣道士攥著法劍劍柄,聽到了法劍之中傳來陣陣滾雷之聲:“而今道門盡是你們這般不講道理的橫蠻之輩嗎?

  只許你們出招,不許別人還手?!

  是誰寵慣的你們這副德性?

  不要臉!

  快滾!”

  他被那陣陣雷聲一通斥罵,本已有些陰沉的寬面上,此下更是雷云密布:“不講道理,橫蠻之輩?!

  便叫你看個清楚——甚么叫真正的橫蠻之輩!”

  羅公遠將法劍系于腰間,在四下蓬草當中搜檢一陣,搬出一個箱子,從箱中取出了一套嶄新錦衣,換下了身上已經破碎的錦衣,即自這片滿地狼藉的野柳林中走出,騎上了臨邊的一頭驢子,往長安城外而去。

  他走出長安城,便在官道旁的涼亭里,又看到了一個白發白眉的布衣道士。

  那道士須發雖白,然而面上卻不生皺紋,更似是一個中年男子,此白發道士背著一柄法劍,與錦衣道士羅公遠稽首行禮:“道兄,你往何處去?”

  “狂悖豎子,竟敢辱罵于我。

  當面斥我不要面皮!

  我便去雍涼,尋他的晦氣!”羅公遠面上尤有怒意,直言說道。

  “是圣人欽點的灶王神教魁首?”白發白眉道士笑著問道。

  羅公遠瞥了白發道士一眼,點了點頭:“此獠奸惡,竟然隱瞞修行,以大欺小——我實不能容忍,必須要好好教訓他一通!”

  白發道士未置可否,只是道:“貧道當日于殿前亦親眼見得此人,其雖未顯露修為,但能得密宗高僧‘金剛智’盛贊,想來絕非弱手。

  尤其是金剛智這般喜好名聲之輩,竟自稱不如此人,可見此人著實有些修行。

  而且,貧道自宮中打聽來消息,此人入宮以后,見‘門神’、‘翁仲’而不避……凡此種種,無不說明其修行精深。

  他倒也說不上是‘隱瞞修行’。

  只是天下明眼人還是太少,而擅長偽作得道高人招搖過市者又太多,所以才引致當下人,竟未能看出此人是真有修行之輩。”

  羅公遠聽得白發道士的話語,只是搖頭冷笑,已然記恨上了那于他法劍之上‘留言’,斥罵他不要面皮的蘇午。

  他乃是今時太子身邊近臣,更常得玄宗召見,在天下間久負盛名,更是玄門榜上排名第十五的人物——在他前頭還能留下排名的人物,除了那些只留傳聞于世間,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人物以外,便只剩下三五個真正的‘活人’。

  依此來算,他合該是玄門榜前五的奢遮羽士。

  至他如今修行層次,如此修行境界,身旁恭維贊美者數不勝數,像今日這般斥罵他不要面皮的——他幾十年來還就見過這一個!

  他雖有錯,錯也不過是為道門后輩出手一招而已。

  而那名‘張午’者,竟敢不敬尊長,實在大錯特錯!

  “你守在此地做甚?

  莫非是為了觀賞城外風景?”羅公遠斜乜向白發道士,開口問道。

  白發道士搖頭笑道:“羅師兄應當看得出來,我在此地,正是專為羅師兄而來,此次你我同去雍涼如何?”

  “葉道士是怕我出手過重?”羅公遠挑了挑眉。

  葉道士葉法善苦笑著點了點頭:“貧道確有此般擔憂——但亦是為了到雍涼照看道門弟子。

  那人修為究竟在何等層次,誰也不知。

  貧道也怕又有道門弟子觸怒了他,反而被他所殺。”

  羅公遠手指虛點了點對面的葉法善,道:“你慣會做和事佬!”

  葉法善不置可否。

  他在玄門榜上名次,只比羅公遠低了一名。

  然而面對羅公遠時,倒是要比對方溫和得多——然而熟知二人性情者,便知葉法善比之羅公遠實則更嚴厲得多。

  尤其在對待非道門中人之時。

  “那便同去罷。”羅公遠最終點頭答應。

  他座下黑驢載上了葉法善,那黑驢亦非凡類,化作一股繚繞詭韻的黑煙,消散在長安城外的涼亭里。

  滾滾黑煙里,隱隱響起葉法善的聲音:“最近傳聞老君山周邊,有一仙驢神出鬼沒,曾吞吃過周邊游蕩的幾道厲詭。

  師兄是否有意往老君山一趟,收下那頭仙驢作坐騎?”

  “市井傳言,豈能當真?

  不過我過些時日欲往神都一趟,屆時可以去老君山附近轉一轉。”

  “若真的降服了仙驢,這頭授了箓的黑驢,不如留給我作坐騎?我以一道神尺法器來換。”

  “可以……”

  漆黑溝壑橫亙于六龍山主峰‘老龍山’頂,濃烈尸臭從那道幾乎將老龍山劈作兩半的溝壑中噴薄而出。

  一個個僧道從枯樹間顯出形影,臨近了那道溝壑。

  蘇午一行人亦驅馬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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