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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0、問鼎(四)

  隨著張大洲話音落地,在場所有人盡將目光投向了化龍派掌門——王據。

  滿頭白發、一身華服的王據面上無喜無怒,只是抬起眼看向了對面的蘇午,他慢吞吞說道:「老道與不良帥之間,實有大仇。

  因此般仇怨,老道自不可能領化龍派投向不良帥一方。」

  聽其言,張大洲微微頷首,眼神若有所思。

  「不良帥辱我徒孫明燈道人,令之損沒志氣,一蹶不振,回到長安以后,他便尋了短見,自刎而死了。」王據緩聲言語,平靜的面孔上,隱有悲愴之情緒流露。

  此時一陣河風吹拂過王據面容,更掃亂了他的鬢發。

  蒼蒼白發遮拂著滿是溝壑的臉容,令老道看起來愈發可憐,再見對面高大青年人沒有表情的面容,在場頓有不少道士在心理上,下意識地偏向了王據這一方,以為是蘇午依仗修行高絕,欺凌弱小。

  葉法善見此情形,沉聲說道:「明燈道人與張真人斗法,張真人只廢其修為,并未取其性命——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此本是取死之道!

  張真人留其一條性命,令之改過自新,已是對他的寬容。

  王據何不捫心自問?

  若是有如明燈一般弱小挑釁于你,你莫非會寬仁于對方?還能留對方一條性命,給對方從頭來過的機會?

  ——你從前故事,不必貧道拿到這里來說罷?」

  葉法善一番言語中機鋒隱隱,而王據面對葉法善的詰問,卻神色不變,唾面自干,仍是慢吞吞地道:「明燈乃是我化龍派第三代最菁英弟子,日后必將承繼掌門大位。

  不良帥毀去他的修為,令他含恨自刎——」

  王據說到這里,忽然抬眼注視蘇午,眼中恨意翻騰:「你不僅是害了他的性命,更毀了我化龍派的未來,令我化龍派,自此以后,必將一蹶不振!」

  「此般是非不分的宗派,一蹶不振還是太便宜你等了。」蘇午搖了搖頭,揚聲說道,「化龍派應‘一世而斬",自你王據做過化龍派掌門以后,此宗以后不必再存在。」

  群道聞聲駭然!

  含光子亦在蘇午身畔點了點頭:「王據身后之事,交由我茅山宗來處理即是,一應化龍派弟子,可自去度牒,摘去根本符箓,恢復凡俗身份,若仍有心崇道,茅山宗可為其重新分配師門。」

  「不必這樣麻煩。」蘇午道,「化龍派一應弟子,皆攏入不良人中,直受差遣做事即可。」

  「善。」

  含光子自無異議。

  二者三言兩語之間,就定了一個實力強勁,直逼三宗的大派的生死!

  群道聞聽二人言語,無不駭然!

  王據依舊一副平靜神色,出聲道:「不良帥遍是這般強蠻作態,稍有不從,便要令人破家滅門啊——你所謂品行崇高,所謂待人友善,禮賢下士,其實不過是一種偽裝而已罷?…。。

  而今貧道只是稍有異議,你便要令貧道背后宗派都‘一世而斬"——閣下實力強橫,果真是有恃無恐!」

  王據久在朝中為官,擅長陰謀鉆營。

  今下幾句話下來,倒將蘇午貶作了一個道德敗壞,不值得結交的人,今下若蘇午直接出手將他打殺了,反倒坐實了蘇午對他的那些評價。

  這樣老女干巨猾之輩,言辭機鋒之利,連李含光都有些招架不來——含光子瞇起了眼睛,周天間劫運轉動。

  此時,忽有一個女聲在蘇午身后響起:「他又令你順從他甚么了?」

伴隨著那個女聲,一紅衣綠裙的女子被眾人觀見,那女子眉眼精致而大氣,一雙  美目流轉眼波,更加勾魂攝魄。

  她繡口一吐,寥寥數語便瓦解了王據苦心營造的‘道德制高點":「而今不過是一場斗法而已,你出題目,或是他出題目,你們彼此之間在試題上見章法,勝者贏得彩頭,敗者愿賭服輸而已。

  又何談甚么順從不順從?

  閣下自可以不參與這個賭局——閣下自己愿意么?

  既然沒有所謂順從不順從的事情,又何談你不順從他,他便要令你破家滅門?他實心里覺得閣下品行低劣,不適合領袖化龍派,化龍派弟子在你手下,說不得會變成甚么邪魔外道的模樣,是以——

  他要匡扶整道,革除外魔,自然要將化龍派弟子遷入他眼皮子底下,好好看顧起來——你以后仍可作化龍派掌門,只是你的化龍派之中,獨剩下你掌門一人而已。」

  丹加言辭機鋒百轉千回,一番借力打力,連消帶打之后,直將王據為自己筑造的‘道德制高點"拆了個干凈!

  王據沉默地看著丹加,眼神隱有些陰沉:「道門雖不禁男女同伴共參大道……」

  「我非道門中人哩。」丹加歪頭與王據對視,眨了眨眼睛,「尊者也不只是道門弟子呀——你緣何以為,你那道門的規矩,能壓住我們兩個呀?是你現下一時熱血沖腦,又兼年紀老邁,所以說出了這番昏頭昏腦的言語么?」

  王據面孔微白,身形踉蹌后退!

  神視此時瞅準時機,忽然道:「明燈道友之死,怕也另有玄機——他回到長安以后,我們還一起去喝了花酒,他還高高興興地在平康坊留了宿!

  怎么轉眼之間就心志頹靡,直接自刎而死了?

  莫非他不留戀平康坊花魁娘子的繡床了?他的死,怕是另有一番因由罷?!」

  「胡說,胡說,胡說!」王據終于按捺不住,連連大叫,否認神視所言——神視不喜流連風月場所,與明燈卻是不同,他連那般場所去都未曾去過,又何談在平康坊見過明燈?

  他之所以如此言語,實是要把水徹底攪渾,令王據再無法拿明燈道人之死來做文章,繼續站在其道德制高點上吹風!…。。

  此時有神視親口所言,王據再說甚么,都不足取信了!

  王據一番言辭機鋒之下構建形成的、針對蘇午的道德綁架之局,就這么被拆了個干凈。

  群道與蘇午之間締結的聯盟,稍有被王據挑撥得人心不穩的跡象,這般跡象就直接被扼殺在了搖籃里!

  蘇午未有多作言語,在此事之中好似成了個局外人一般。

  他其實不須以口舌機鋒之利,亦能穩住群道人心,他還有一道‘定海神針"立在身畔,只要把這‘定海神針"請出來,群道必然歸心,但道門之中齟齬頗多,他亦要借著這個機會,理順道門諸宗矛盾,是以一直未有令那‘定海神針"顯圣。

  ——旁邊的白發健壯老道已以眼神暗示了他多次,都被他以冥冥之息封住了動作,此下不僅不能有任何表示,甚至連開聲說話都做不到。

  此時,一直作壁上觀的張大洲搖頭嘆息了一聲,將王據攔在了自己身后,他環視群道一圈,目光終落在蘇午身上,開聲道:「諸位何必如此為難一個暮年的老者?

  今下既是斗法比試,便只斗法比試即可。

  閣下,當下便由天師道來與你比試一場如何?」

  張大洲言語聲中,先前有些吵鬧的場面轉眼間就安靜了下去。

  天師道在今時雖有勢頹之相,但其終究在過去許多歲月中,領袖道門良久,今時一位掌教天師言語,在場不論是哪個道士,都須賣其幾分薄面,噤聲以示尊重。

「自無不可  。」蘇午點了點頭,向張大洲問道,「閣下欲以哪個題目為試?又要拿出甚么彩頭來?

  若閣下贏得這場比試,又希望我拿出甚么作賭注?」

  張大洲垂下眼簾,淡淡道:「若貧道贏得此試,便請閣下向圣人請辭‘不良帥"之位,袖手玄門榜上爭奪。

  若貧道輸了比試,亦會交出天師金印,令龍虎山為閣下加‘大天師"尊號,閣下在世之時,天師道不設‘掌教天師",只尊閣下這位‘大天師",天師道權柄盡歸閣下,閣下盡可以垂拱以治天師道。

  你我這兩項賭注,不知閣下有無異議?」

  在張大洲看來,如今橫空出世的蘇午,無疑是導致道門生亂的根源,假若蘇午請辭不良人,不再爭奪玄門都領袖之位,今下種種風波,自將平息許多,含光子亦無法再借事‘興風作浪"!

  蘇午目視張大洲良久,最終點了點頭:「不良帥、玄門都領袖,實我必爭之物,閣下令我以此來作彩頭,于我實如斬斷手腳一般——你既做了初一,也莫怪我做十五。

  此番我若得勝,便不會再歸還天師道掌教金印了。

  閣下一應承諾,盡須一一做到。」39314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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