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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6、殺龍

  熊熊大日焰火燒穿了天穹!

  英拔偉岸的身影從那轟烈火光中浮現而出,縷縷火焰自他周身披散而下,他立于山峰之上,俯視著身前的玄宗皇帝,眼中殺意森然:「我本愿與你君臣相攜,共創盛世!

  千百年以后,你可為萬古圣君!

  而天下詭患平息,黎民百姓可以休養生息!

  皇帝緣何如此?!

  你我之間,本不存在任何利益爭執——」

  李隆基揚首看著懸于天穹中央的大日之輪,看著那被大日輪覆護的偉岸身影,對方如此耀眼,而他自身卻如此黯淡!

  胸膛中,心臟激烈搏動。

  玄宗皇帝看著那道英拔身影,因那道身影投映下來的明凈無瑕光,內心更生自慚形穢之感。

  因這‘自慚形穢",更倍加惱怒!

  那道高大身影,更榨出了他皮袍下的‘小"來!

  他猛然間吐氣振聲:「蒼穹之上,焉有二日?天下之間,焉有二主?你執掌不良人,掌握生人甲此般社稷神器——來日一旦真正鎮壓天下鬼祟,人心所向,無不在你!

  你意欲何為?!

  你意欲何為?!

  朕承大統,繼祖宗功業,守李唐江山,而你今之作為,無不是在嘗試掘斷我李唐皇脈!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縱你今時所為皆無半分私心——朕卻也不得不殺你!

  你若身死,于李唐而言,乃是大幸事!」

  「蠢不可及!」

  紅日中,雷音陡降!

  黃天法旨拔升而上,蘇午雙臂化作龍爪,頭頂冕旒,身著赤袍,一雙腳爪踩踏著無數厲詭頭顱筑就得京觀,雙刀交錯而下——

  轟隆!

  背陰廟系化作天地間一道雷光裂縫!

  狂烈雷光從那雷光裂縫中漫淹而出,交織于十滅度劍、厲詭刑殺法性之上,朝著玄宗皇帝一刀斬下,便封絕了他的所有退路,連那滔滔國運長河,都在這交錯的刀光下,黯然失色,一時凝滯!

  「如你一般人間皇帝,私心太盛,權欲過甚。

  這便是我為何不交出‘生人甲"之技藝的根本原因——于皇帝眼中,天下萬民亦如羊群。

  一頭羊的憂患、恐懼于你有何干系?

  只要羊兒產出的羊毛、肉食不因此而減少,便可以萬事大吉!

  你又是否記得,你祖上所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刀光鋪陳天地,五德氣韻望風披靡!

  盤轉于玄宗皇帝身后的五德氣韻輪盤,在刀光之下一剎被絞成了粉碎,寥落于天地之間的‘先天詭韻"被滾滾雷光撕扯著、拉拽著,投向那紅日中央的偉大身影口中。

  蘇午體內五臟祭廟兇猛轉動,被背陰大帝雷法收攝而來的諸般氣韻,盡在他五臟輪轉之下被碾磨、被消化、被吞吃!

  似玄宗皇帝以一道‘三清感靈篇"碑相招引而來的無數‘先天詭韻",與那空無之天中,‘雞卵"內寄附的三清之魂散發出的一縷‘先天詭韻",雖是同源,但二者卻不能相提并論,更不能同日而語!

  三清之魂從空無之天傳遞而來的那縷先天詭韻,蘇午尚需耗費一番手段方能應對。

  而玄宗皇帝以‘三清感靈篇"碑相演化出的‘先天詭韻",卻可以被蘇午直接吞吃!

  轟隆隆——

  五色五德氣韻輪盤紛紛倒塌。

  玄宗皇帝的身軀在這于天地間鋪壓開的刀光之下,亦瞬息間遍布裂痕,

  如土之髓、如金之精、如木之菁、如水之根、如火之源的五德之血從他破裂的龍袍下滾滾淌出。

  滾滾五德之血灑落山峰,就化作了破碎而模糊的一道道形影。

  他這瞬息間千瘡百孔的身軀,卻并未就此死去。

  ——國運江河之中,若隱若現的那座大廟,在這瞬息間變得清晰,更多虛幻模糊的形影從那‘李唐宗廟"之中漫淹而出,越過國運長河,疊合在玄宗皇帝這具身軀之上!

  交織在李隆基這具破爛身軀上的種種傷口,在無數虛幻形影疊合之下盡得彌合!

  一道道被彌合的傷口之中,陡生出了細密金黃的龍鱗。

  如黃金般的鱗片下,李隆基身體之內,五臟六腑亦因無數虛幻身影疊合自身,而化作了五道五德輪盤!

  五尊五德氣韻輪盤周遭,各有臟腑所化的諸般小輪簇擁!

  玄宗皇帝周身傷勢于一剎那間盡得復原,他的氣勢再度拔升,奔流于身畔的國運大江,向著他這具身軀浸淹了過來!

  轟轟轟!

  須臾之間,他周身氣孔猛然張開。

  體內層層嵌套、相互交轉的五德氣韻輪盤投影于周身氣孔之中,所有漫灌而來的國運,盡被玄宗皇帝周身氣孔中的五德氣韻輪盤投影消化、吞吃——他的身形極盡拉長,變作了一道十臂五爪神龍,五爪神龍十道龍爪各自摶轉著‘正五行五德大輪"與‘反五行五德大輪",同時向蘇午交攻而來!

  與此同時,一顆燦紅大星懸于五爪神龍頭顱之頂。

  ‘天策"碑相照映之下,先前被吞入李唐宗廟之內的玄甲之士,背后粘連著一道道模糊形影,盡皆投入了正反五行五德大輪之中——

  轟隆隆!

  十輪轉動,諸般氣韻皆被絞滅,天地都仿若要化作虛幻!

  而蘇午拔身邁入此十重正反五行五德大輪之中,任憑十輪交相碾磨他的體魄,他自身居于玄黃神韻與萬劫輪回氣韻覆護之中,卻是生生不息,未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頭頂‘天策"碑相的五爪神龍猛然間長吟一聲,便欲振飛而起,暫且脫離與蘇午正面相爭——

  這時候,蘇午周身一剎那長出萬千條如龍蟒一般的手臂,猛然間纏縛住了這欲振飛而出的五爪神龍!

  他一手持‘厲詭刑殺法性",猛然間將五爪神龍首級釘在虛空。

  一手執‘十滅度刀",一刀剖開了這五爪神龍的肚腹——

  「啊啊啊啊!」

  那被釘在虛空中的五爪神龍首級倏忽化為李隆基的頭顱,又倏忽轉作龍首之相!

  龍軀狂烈掙扎,卻難免被蘇午一刀劃開肚腹!

  浩浩國運所化的龍血滾滾而下,重又融入那奔流不止的國運長河之中!

  蘇午只從那五爪神龍肚腹之內,剖出了龍肝、龍心等臟腑,繼而將只剩一副血肉皮囊的‘五爪神龍"一掌打散,任之化為滾滾國運,重新與國運長河交匯,而那副五爪神龍的五臟六腑,在他手中重新拼湊成了玄宗皇帝的身形。

  被一道道龍蟒般的臂膀纏繞、禁錮著的玄宗皇帝仰起一張蒼白面孔,冷視著天穹中頭頂冕旒、顯‘背陰大帝"之相的蘇午,他譏誚地笑著,道:「張午,而今衣以袞服,戴冕旒,還敢妄稱自身無有不臣之心?」

  ‘背陰大帝"搖了搖頭,垂落于龍顏前的金珠玉串無有絲毫散亂。

  他與玄宗皇帝相視:「你縱登世間之極,亦不過只是個人間帝王而已,安能明我之志?」

龍爪繚繞燦白雷光,朝向玄宗皇帝身軀徐徐蓋落,要將這  身軀當場摧滅作齏粉,就此灰飛煙滅!

  玄宗目視熊烈雷光鋪壓而下,神色之間亦無有任何畏懼:「此形雖滅,亦不過只是朕一道化身淪亡而已!

  張午,今下之事,絕未了結!」

  李隆基話音落地,那繚繞燦白雷光的龍爪驟然在他頭頂停住,‘背陰大帝"頭顱下探,一雙紫紅的龍目直勾勾地注視著他,向他問道:「你根本存身之處,無非是借祖宗之廟而已。

  吾欲平滅天下詭災,在此之前,豈能不摧滅一切掣肘,解決一切隱患?!」

  「皇帝,吾即刻往唐宮中去!

  望你能厘清當下形勢,能識時務!

  否則——朕朕朕——也不過是狗腳朕!」

  李隆基聽得蘇午所化背陰大帝所言,頓時神色狂怒——交織在他頭頂的燦白雷光在這剎那倏忽傾蓋而下,將玄宗皇帝這具化身瞬間摧作齏粉,灰飛煙滅!

  同一時間,背陰大帝從身后熾盛紅日之中,采擷一縷焰光,在龍爪中擰成了一道金紅箭矢——

  那箭矢自背陰大帝掌中飛射而去,一剎那逆國運潮流而上,直接釘入了那國運潮流上游的李唐宗廟之中——釘住了其中一道畫像!

  畫像上,李隆基滿面狂怒陡然間轉作震駭之色!

  唐皇將性靈托付李唐宗廟之內,借宗廟與天下國運氣數之牽連,從天下國運氣數之中采擷五方五色五德之氣,鑄煉種種體魄化身,一身雖滅,于唐皇卻無有大礙!

  然若宗廟之中的唐皇性靈被鎖定,則必然危及其之根本!

  轟轟!

  李唐宗廟內!

  寄托玄宗皇帝性靈的畫像陡然間燃起熊熊大火,李隆基于李唐宗廟之中寄附的那一道性靈,就此蕩然無存!

  那一支擰合了背陰大帝神韻與蘇午法性的金箭,仍舊釘在李唐宗廟之內,未有絲毫消隱的跡象!

  國運潮流奔騰依舊。

  李唐宗廟聳立于國運大江上游,一時寂靜不動,再不復先前與國運交融、時隱時現的靈動之態!

  威臨此岸群峰的背陰大帝轉回蘇午本形。

  蘇午轉身向款步而來的丹加、鼎靈微微點頭,繼而與陶祖稽首,他未有言語甚么,遙往元河彼方投去一眼,拂袖間摧滅了駐留于此間虛空中的正反五德五行大輪——

  天策大星瞬息暗淡。

  被裹挾入十大輪盤中的玄甲之士盡自此岸之上跌落,歸回苦海之中!

  苦海中。

  一個個玄甲軍士跌落于不良人公署周圍各處,他們性命無虞,只是經歷過先前那一遭,今下大都難以提起勁力,各自倒在地上無力掙扎。

  守在不良人公署后院的季行舟,在此時亦得到了蘇午的指令:「把神視、印知叫來,叫他們帶著各自鎮詭隊,捉拿公署內外玄甲軍,暫將玄甲軍禁錮于公署之中,聽候發落!」

  季行舟聞聲臉色嚴峻,轉頭看了看自己左右身側——

  他左右兩邊臂膀一邊圈攬著一人——左側那人作文官打扮,正是先前伴隨玄宗化身之畔的宗正寺卿‘高渺";

  右側那人乃是宮中宦官,亦即備受玄宗信重的那位高壯太監。

  二人陡然看到季行舟冷峻下來的臉色,高渺臉色鐵青,喝道:「閣下竟敢禁錮國朝大員,眼中安有國法綱常?!

  快放開我!」

  高壯太監戰戰兢兢,縮著頭不敢出聲。

  「某活了幾千年,還未遵守過甚么國法綱常。」季行舟咧嘴一笑,兩手攬住兩人,叫他們頭頂著頭,猛地撞在了一起——二人被這股大力一沖,當場昏迷了過去。

  他松開胳膊,拍了拍手上塵土,任由兩人委頓在地,轉而走到后院一處房間門前,敲了敲門,向里面的人喊道:「趙用!睡著了沒有?

  沒睡著就去把印知、神視他們叫來,叫他們把公署內外收拾收拾!」

  話音落地。

  房間內沉默了一陣,化龍派二代弟子‘趙用"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這就去!」

  「你們留在公署之中即可。」不良人館舍前某道巷子內,蘇午向身后丹加、鼎靈、陶祖說了一句。

  他目光落在閭山師妹鼎靈身上。

  泠泠月光下,鼎靈身影好似也化作了一抹淡淡月光,迎著師兄投來的目光,她神色恬靜,唇邊微帶笑意。

  蘇午這時向她說道:「你千里迢迢而來,我一時之間卻不能騰出空來招待于你,待到今下之事徹底解決,我再好好招待你。」

  站在鼎靈、丹加兩女身后,絲毫存在感也無的陶祖,聞聲悄然支棱起了耳朵,幽微目光落在丹加身上。

  鼎靈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閭山一別之后,我原本以為再無緣與師兄相見,而今能再見師兄,已是萬分幸運。

  其余種種,在此時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

  師兄自去做你當做的事情就好,師妹會在此間等你。」

  她聲調空靈,如珠落玉盤,雖語氣輕淡,卻也難掩言辭之中的綿綿情意。

  閭山真人話音落下,便陡覺有兩束冷幽幽的目光從側畔投了過來,感應著那目光中的森然之意,她側過身去,與身旁的綠裙女子相視:「閣下好修行,當已成‘菩薩果",貧道修行至今,還未遇到這般修行的佛門中人,卻有心與閣下斗法,討教閣下的妙法——」

  陶祖聽得鼎靈此番言語,驀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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