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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9、做局

  「哈哈哈!

  他急了,他急了!

  現下就在等著咱們推門而入,給他救場呢!」陶祖眉眼間滿是壓不住的高興,他連連拍手言語。

  今下這一門之隔,根本阻隔不住他的聲音與氣息,被室內的蘇午感知,但偏偏因這一門之隔,方才能營造出如此美妙的場面來!

  洪仁坤在旁咧著大嘴,壓低了聲音道:「咱不開門,不要開門!越是這個時候,越得多晾一晾他。

  素日里欺壓你我,不敬尊長,如今被咱們找到機會,就得給他連本帶利都收回來!」

  鑒真在旁抖了抖眉毛,垂著眼簾。

  季行舟嘆息一聲,他在此間只能算是個后進而已,根本插不上話,對于蘇午此時的困局,卻也愛莫能助。

  陶祖將耳朵貼近了那扇門,正想聽聽房間里又有怎樣的‘爭斗"之時,忽聽到一陣腳步聲臨近——他倏忽瞪大了眼睛,還未反應過來,耳朵貼近的那扇門便被從里面倏忽拉開——

  門外天光傾照出站在門口的俏麗身影。

  井上晴子立在門口,神色安靜,向陶祖躬身行禮:「老師,阿布請您們入內相見。」

  看到拉開門的竟然是井上晴子,陶祖一時吹胡子瞪眼,他伸出手指,惡狠狠地虛點著晴子的腦袋:「老夫真是白教了你,老夫真是白教了你!」

  晴子垂下螓首,小聲道:「弟子不忍心看到阿布如此坐立難安……」

  「哼!」

  陶祖悶哼了一聲,揚首從晴子身旁經過,領著洪仁坤、鑒真等人走進了屋室之內。

  當下晴子已然拉開了門,他再躲藏也已無意義,與蘇午打過招呼以后,幾人各自在室內落座。

  隨著陶祖、鑒真等人步入室內,縈繞在房室之中的莫名氛圍,一下子消減了許多。

  只是眾女眼神交流之間,仍舊隱有劍影刀光。

  陶祖正暗暗觀察著幾個女子眼神交流間偶現的刀光,忽聽到主位上的蘇午開聲說道:「而今將祖師、洪兄請來,實有一事須與兩位商議。

  此事關乎兩位的‘死期"。」

  蘇午此言一出,頓時將在場眾人的注意力都集聚到了自己身上。

  陶祖聞聲暗暗腹誹,更覺得蘇午今下所言,實是公報私仇。他斜眼看向蘇午,道:「老夫與阿坤如今死期將至了?」

  洪仁坤亦側目看向蘇午,等候蘇午回應。

  「如今祖師一縷真性,得以脫離‘陰間",化陽神而登此岸,但這縷真性終非完整。

  在祖師登臨此岸之時,祖師壽元業已定下,只得五載壽元。」蘇午眼神平靜,徐徐言語著,「今下祖師自己感覺,五載以后,是會定下渡河之期,還是在五載以后,自身將會‘壽終正寢"?」

  生死之事,哪怕于眾多修行高深之輩而言,都是極力避免、忌諱提及的事情。

  但蘇午與陶祖、洪仁坤交談生死,彼此則都很坦然。

  蓋因所謂生死,幾人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回。

  現下陶祖、洪仁坤真靈更寄托‘黃天法旨"之上,縱然此時就死,日后未必不能重活。

  當然,縱不能重活,陶祖、洪仁坤亦已無甚遺憾,對此并不在意了。

  陶祖聽蘇午所言,并沒有公報私仇的意思,他皺眉仔細思索了片刻,又與洪仁坤眼神交流了一陣,才向蘇午回道:「你今亦有猜測,所謂‘此岸",亦是人造出來的,以此來隔絕苦海。

  而老夫從前正當年的時候,實也沒有‘此岸"、‘彼岸"的分別。

只有在岸上和掉河里  的區分。

  是以,如今老夫一縷真性化陽神登‘此岸",也未有感受到所謂‘渡河之期"的存在,所以五載壽數渡過,我與阿坤大抵就是真正去死了。

  ——你那黃天法旨,卻不一定能留住我倆的性靈。」

  蘇午點了點頭,忽向陶祖問道:「是天意使然?」

  「自是天要殺我。」陶祖撇嘴一笑,「老夫之名,雖不如張道陵盛傳天下,數千年不衰,但與他同代,也絕不曾屈居于他之下。

  他留下個‘想爾",禍害遺千年。

  老夫也留下了‘陰間",總算能作一方‘世外桃源"。

  雖然這世外桃源看起來有些恐怖,但總能予生人一些庇護。

  當時張道陵欲開‘天門",以茅山巫‘八部鬼帥"作祭品,若非我身化陰間,令這場儀軌未盡全功,今下便不知又會是甚么光景了。

  亦因為此,天必有殺我之心。」

  蘇午看向陶祖:「而今做諸般準備,設下種種布置,哪怕重煉了‘生人甲",使之脫離原本歷史軌跡,令今之生人甲,與舊之生人甲,看似雖同有此名,實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物。

  然而即便如此,我自覺能致天下無詭,人間清明,亦不過十數載歲月而已。

  十數載歲月以后,變數頻多,我亦應對艱難。

  尤其是舊之生人甲,是否會再于今時再現?我作種種推算,皆難以看到個中結果。

  是以,祖師五年壽元耗盡之時,若天要殺你……」

  「你不必為此事分神。

  死便死了,重活一回,我也夠了。」陶祖搖頭打斷蘇午的話,「等到我死的那天,可以替你推算推算,關于舊之生人甲,是否會于今時再現。

  至于現下,卻萬萬不能幫你。

  ——我一出手,說不定這僅剩的幾年安生日子,便盡付東流了!」

  舊之生人甲,雖然造就了大唐盛世,致使天下無詭之世近乎達成,但卻也最終功虧一簣。

  蘇午而今觀之,自能推測出此中有想爾、鬼佛的種種牽扯。

  是以他并未重走舊路,今之生人甲,除卻最初的幾宗之外,其余種種,盡與‘黃天"相連,不與今天牽扯絲毫,以此來擺脫今之生人甲可能與想爾產生的牽扯,以免將來出現功虧一簣的局面。

  但即便如此,他亦無法斷定,那舊之生人甲不會在今時再現。

  他推算此中因果,卻只能看到內中混沌一片,諸般因果皆不清晰——此已然說明,想爾極可能會在此上再做文章。

  如今他的一切重心皆向應對想爾、鬼佛、魯母之亂上移轉,待到陶祖五年壽限之時,他未必能分出多少精力來。

  亦或者說,若在此上分出太多精力,那陶祖五年壽限來臨之日,說不定也會成為想爾、魯母、詭母一齊復蘇的突破口。

  陶祖知道他的心意,是以有此言語。

  蘇午垂目思慮良久,道:「今距祖師死期尚且還有四載,你今雖只是此岸之境,但到時若只能這般無聲無息被天殺死,未免太過可惜。」

  「老子死也不能安生!

  你還想拿老子的死來做局?」陶祖聞聲面有怒色,瞪眼向蘇午喝問道。

  角落里的鑒真悄然坐正了身形,口中發出陰沉的聲音:「此事可行。

  茅山巫‘魔身種道大法",說到底也是以自身之死來做局,謀求自身之生。

  今下以陶祖師之死來做局,又有甚么不可?」

鑒真和尚話音落地,在場眾人看看主位的  蘇午,再看看鑒真、陶祖等人的神色,大都跟著點頭。

  見眾人如此,陶祖一時啞然,神色頹喪,擺了擺手:「老夫而今雖能運轉天地劫運,但天地劫運之中,卻已沒有老夫的劫影。

  是以我料定,自身如今絕無可能再于死期來臨之時,施展‘魔身種道大法",此般法門,在此岸之上層次限制太多,幾乎無有運轉成功的可能。」

  「你能感應天地劫運,從中感知自身死期來臨而自身不能于天地劫運之中留下劫影。而我與你的情形,卻恰恰相反。」蘇午面露笑意,他微微動念,萬劫輪回氣韻縈繞四下,頓時在他身周蜿蜒起無窮無盡的劫影,這般劫影自成了天地——亦因這般劫影自成天地,最終導致蘇午身居自身的‘天地之內",再沒有對死劫的感應,甚至于他如今根本就沒有了所謂‘死劫"!

  他展示周身縈繞劫影,這劫影構筑了他的身外天地,亦可以看作是他的身外身。

  蘇午道:「我今之劫影修行,已至極境,身外劫影覆護本尊,無時無刻不在演化天地劫運,使之徹底為我所用。

  此般情況之下,我卻沒有了‘死劫",感應不到天地劫運的存在——亦或者說,天心天意皆為我意。

  我與祖師可以互相勾兌勾兌,以此完成一重‘魔身種道大法"的修行。」

  「這也能行?!」洪仁坤張大了口,甚為吃驚。

  季行舟目光閃動,道:「如若此法能行,便相當于蘇午你為祖師替死了一次,如此一來,或可以助祖師脫離死劫,所謂五載壽元,再得延長?」

  他此話一說出口,蘇午還未有出聲,陶祖首先搖了搖頭:「此法縱然能成,亦最多只能保住我與仁坤寄托黃天法旨之中的真靈,延長我倆的壽元卻不太可能。」

  蘇午對陶祖所言表示贊同:「是。

  畢竟而今是天要殺你,我縱然為你替死,亦最多遮住天機,保住你留存在黃天法旨內的真靈而已,想要就此徹底擺脫死亡,卻有些不現實。

  不過即便如此,你與洪兄皆能留真靈于黃天法旨之中,留得了青山在,日后便總有機會死而復生,東山再起!」

  「這倒是不錯。」陶祖點了點頭,他垂下眼簾,認真思考了片刻,徐徐道,「若你要為我替死的話,那五年之期來臨,我與仁坤便需要好好想想,我倆該是怎么個死法了。

  卻不能死得太過被動。」

  「做局,便是為了化被動為主動。」蘇午道。

  鑒真說道:「如若以此為局,想爾、鬼佛、魯母等諸恐怖存在,皆可能涉足局中,借機生亂,挑起更大變數。

  須得算計好了——如何應對住此諸多恐怖存在?將它們拉扯入局中,要取得怎樣戰果?」

  「嗯。」

  蘇午點了點頭。

  這時,與洪仁坤暗下里心意交流過的陶祖清了清嗓子,出聲道:「老夫壽元將近之時,不妨為你推演那‘舊之生人甲"在今下是何狀態,以此作引子,牽引想爾入局?

  想爾入局,魯母一定不甘寂寞。

  鬼佛亦會順勢而至。

  除此以外,‘三清"各部是否涉入局中,便是一個未知數了。」

  陶祖說過話,眾人皆就其所言,仔細思忖斟酌起來。

  鼎靈才與蘇午相聚,先前還未理清當下情形,聽過眾人一番交談之后,內心也漸漸有了成算,逐漸了解了當下局勢。

  眾人思索良久以后,季行舟首先道:「某認同陶祖所言。」

  鑒真‘嗯"了一聲,亦表示贊同。

  蘇午亦道:「此計可行。」

  他多次推演‘舊之生人甲"的因果線索,卻始終只能看到局中混沌一片——此般情形,已然說明想爾必是直接消去了‘舊之生人甲"的因果痕跡,誰都可能在無意間被想爾牽扯入此事之中,成為它的棋子。

  甚至于‘舊之生人甲"的因果線索,更勾連著與想爾同至唐時的諸多名山大岳。

  ‘舊之生人甲",可謂重中之重。

  選擇以此切入局中,相當于是打蛇七寸,當然,也可能是正中想爾下懷。

  為防自身做局不成,反而誤入想爾陷阱——蘇午亦還有一個‘盤外招"。

  這個‘盤外招",如今無跡可尋。

  保險起見,他亦未與眾人說明。

  他接著道:「今次以祖師之死做棋局,我并不奢求能盡全功,挫敗諸般恐怖存在種種綢繆,只希望以此局為契機,種下將來這諸恐怖存在落敗的種子。

  想爾由我來應對。

  誰來應對天后與魯母?」

  陶祖與洪仁坤一齊攤手,陶祖道:「到時我倆就是死人,在此事上幫不了你更多。」

  蘇午點頭以示理解。

  鑒真垂著眼簾,亦未言語——他的執念不言而明,全在‘鬼佛"身上。

  此時,丹加忽然出聲:「我與魯母同出密藏域,卓瑪也算是她的后代了,先前我倆命運,都逃不開魯母陰影的籠罩。

  由我來應對天后與魯母吧,尊者。」

  角落里的卓瑪尊勝亦點了點頭:「我亦有此心。」

  蘇午目視丹加與卓瑪,思索片刻,點頭答應:「倒是合適。

  丹加最好能取天后而代之。

  縱被魯母侵染,只要能達成這一目標,便算大獲全勝。」

  「丹加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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