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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8、諸我歸一(完)

  轟轟轟!

  金色大河以那尊青黑故始大鼎作支撐,流遍了此間天地!

  它將三清洗刷成一副黑白二色道炁纏繞的骸骨,三清自身諸部血肉臟腑,則皆在金沙河流氣韻洗刷之下,崩解氣化,向著大鼎上空不斷蒸騰——它的血肉臟腑、諸般之‘我’,在大鼎上空云蒸霞蔚之中,化作了一塊塊瓦片、一根根木柱、一顆顆石頭!

  如此諸般重組著,疊合著,聚成了一座高古大廟!

  不見門額,廟墻遍布烈火灼燒痕跡的大廟之前,一道斑駁牌坊隱約浮現,牌坊上的‘仙門’二字已經金漆斑駁。

  而那道牌坊下,隱約有道高胖身影捧著一團燭火,將它供奉到了那座由三清諸我壘砌而成的大廟之中——

  嗡……

  隨著那團火苗落入廟內,整座大廟里明光堂堂,三清駐留于此的諸我氣韻,皆被光明煉燒成虛無——整座大廟徹底被定住,不可能再被三清收攝回去——只剩下一副骸骨的三清,肩扛著那座高古大廟,口中低低出聲:“完人,完人……

  完人已死?

  或是,已證……諸我歸一……”

  帶著這樣低沉的呢喃聲,只剩下一副骸骨的三清,扛著那座壓在它肩頭的高古大廟,沿著金沙河流漫過天地虛空,擊穿蒼穹留下的‘河床’,朝此般天地之外走去。

  洪荒之中。

  遍處金沙氣韻星星點點。

  無數金沙氣韻交織在這枯寂的、已死的黑暗洪荒之中,形成了一道直通向元河起源的河道。

  河道盡頭,還能看到大天仿似有無數厲詭堆積墳土而成的陵墓本形。

  三清看了河道盡頭的‘皇天真形’一眼,便扛著那座重塑了人道起源,使人與詭得以齊平的高古大廟,沿著河床,朝河道盡頭而去。

  那承載著完人氣韻、疑似已證諸我歸一的金沙河流,朝著三清直灌而下的時候,它的道途已然徹底被斬。

  它無望證就諸我歸一,當下之所以如此,只不過是想到元河起源去親眼看看,是不是如自己猜測的那般?

  完人已證諸我歸一?

  哪怕元河起源處有大天‘皇天真形’鎮守,它以當下這副羸弱的姿態去往彼處,必會為大天所殺——也在所不惜!

  彌漫金沙氣韻的河道之外,無邊寂暗之中,元河靜靜流淌,有此金沙河流襯托,更顯元河廣大無邊。

  但河中空明大水,卻不能侵染那金沙氣韻一絲一毫,有此元河襯托,更顯金沙氣韻永恒真如。

  三清邁過河道,徐徐向前。

  在它身后,那金沙河道接連的雞卵天地之中,燧皇、柳飛煙、丹加、張角等黃天道眾從中爬出,他們在與天師道的交戰之中早已傷痕累累,如今互相攙扶著,也沿著那條河道,走向元河起源之地。

  燧皇、丹加等人離去雞卵天地不知多久,直至金沙河道之中,已然難見他們身影的時候,又有一些人從雞卵天地中爬出,沿著這條從未走過的、存在于他們祖祖輩輩傳說中的道路,走向那河道盡頭。

  一些人走入河道……

  無數人踏上河道……

  他們在雞卵天地之中,闖下了偌大聲名。

  他們聽聞自己的前輩曾經走過這‘人道大河’,于是一代接一代地、循著先人的蹤跡,走入河道之中。

  元河盡頭,漆黑棺槨的震顫愈發狂烈。

  守在棺槨之外的‘皇天真形’避過那氣勢廣大、令它不能直面、隱隱有證就‘諸我歸一’之氣象的金沙河流,它看著那金沙河流貫通元河,往雞卵天地而去,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繼而將性識落在漆黑棺槨之上。

  是誰獲得了證就諸我歸一的機會?

  是我?

  還是完人?

  它不能再繼續這般等待猜測下去,便將那道推滅了大半宇宙洪荒的紫紅手臂伸出來,卷起那道不斷涌出五色斑斕之光的漆黑棺槨,將一道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入棺槨之內。

  棺槨中。

  五色虹光環成旋渦,那般光怪陸離的漩渦中央,癱坐著一對失去孩子的父母,他們慟哭良久,好似意識到了甚么,忽將目光投向對面——大天變作了一道模糊而扭曲的影子,它站在彼處,在蘇午父母目光投向自己的同時,輕輕一招手,那被蘇銓、鄭春芳丟在身邊的石頭與木棍,化作兩股氣韻洪流,匯入了它的掌中!

  它將這借予蘇銓、鄭春芳的力量收回,看著兩人身上流轉蒸騰的完人骨血氣韻,那張模糊不清的臉龐上有了些絲笑意:“情關情關,看不破,踏不穿,才是關檻……

  而你以自身之隕亡,能換得他們一時存活,又焉能保證你死以后,他們還能繼續存活?

  不能勘破情關,如何證照諸我,使諸我統諧合濟,又如何統諧宇宙洪荒?

  如何能成為‘圣人’,成為‘太上’?”

  “大天所言甚是……”那道模糊扭曲形影話音落地的剎那,在它的左面臉龐之上,便浮現出一張有著人的五官、與人極其相似,但任誰第一眼看上去,都會覺得對方絕不是人的面龐——這是元皇的面孔,它似笑非笑,忽然看似是附和一般的言語了一句。

  而在‘元皇面孔’出聲的同時,大天右側面龐上,浮現出了蘇午的面容,蘇午亦笑著道:“該你渡情關了。

  渡得情關,便證就諸我歸一,成為圣者,成為太上。”

  元皇、蘇午諸我因果之一的言語聲在大天性識之中縈繞著,它盯著那纏繞著完人骨血氣韻的蘇銓、鄭春芳夫妻,因元皇、蘇午諸我因果之一在此時突然作聲,自性中乍然生出一陣寒意:“自吾創生以來,便已斬情絕性,如何會有情關?

  而今敗盡強敵,吾已是事實上的‘太上’!

  吾脫離這副棺槨,與‘外相’相合,內外合濟,便可以在頃刻之間證就‘諸我歸一’!”

  事實正如大天所言一般,它將宇宙洪荒化作自身的墳冢,而自身躋身其中,受享萬類祭拜,一切種種籌謀,就是為了敗盡強敵,收攏他們的遺產以后,自死中生,直證諸我歸一,帶動整個死亡宇宙由此新生!

  它本來沒有情關!

  情關是它給蘇午設下的題目,卻不是攔在它自己跟前的關檻!

  然而,當下情形分外詭異,超出了大天的預料——只剩些絲因果被它用作魚餌的元皇、蘇午諸我之一,自蘇午還骨血于父母,還氣韻于天下人以后,好似又生出了些絲‘真性’。

  此般真性,在它一息搜遍諸我之后,依舊未能循出其根因所在。

  直至蘇午諸我之一的因果,在此時再度出聲,它才陡地意識到了甚么:“你以宇宙作墳冢,歸葬自身,以期有日復活,內外合濟,祛除一切障礙,證就諸我歸一……

  而今,有人以自身作墳冢,亦將你困在此中,為你留下了‘情關’之試。

  你在此中,不能頓開情關,便永遠不得脫離了。

  你與我同樣稱眼前男女為‘父母’——父母之愛,養育之情……身在此關之中,你欲要如何破出?”

  “七情六欲,萬般愛恨糾纏,在吾身外……

  吾不入其中,非眾生之類,過此所謂情關,亦不過是直以‘無情劍’斬破阻礙而已!”大天再次看向那依靠著故始大鼎坐倒的蘇午父母,它的性識之間,沒有絲毫對于二者的所謂孺慕之情,它確信情關不在己身,是以以指作劍,一劍斬向了蘇午父母——

  這個剎那,一縷縷金沙氣韻在大天模糊而扭曲的形影上流淌纏繞開來!

  那早已被它斬去本性,只余下因果作為誘餌的蘇午諸我之一,正被那滾滾金沙氣韻塑造出了形影,他的自性如明珠拭去塵灰,剎那盛放光芒:“你雖斬情絕性,不在眾生之類,沒有所謂情關。

  但我卻是有情之類。

  眾生俱是有情之類!

  我又豈能眼睜睜看你殺我父母?!”

  滾滾金沙氣韻裹挾著蘇午諸我之一,剎那之間從大天形影上脫落,投入了蘇銓、鄭春芳的懷里!

  這對夫妻雙手捧起那團金沙氣韻,他們身上環繞的蘇午骨血氣韻,盡數朝那團金沙氣韻匯集而去——又在此時,漆黑棺槨之外,金沙河道盡頭,三清扛著那座高古大廟走近此間。

  它忽然出聲,聲音自棺槨之外傳入棺槨之內:“完人!完人!

  可是你證就了‘諸我歸一’?

  可是你證就了‘諸我歸一’?!”

  聲聲呼喚之下,那座高古大廟之內的赫赫火光,驟然搖動起來,每一次搖曳便膨脹數百倍,直至點燃這片已死的宇宙洪荒!

  點亮無邊寂暗、灑落于無盡元河之上的熊熊火光中,似乎有無數個蘇午的身影交替浮現,但又好似只余這一團火光,并無他物。

  籠罩已死宇宙的大火,猛烈煅燒著這已死的宇宙,連‘永恒的寂滅淪亡’都在烈火中化作了焦炭!

  遍處焦黑的宇宙里,又有一種生機開始萌發。

  大火一刻沒有止息,如水般流淌入棺槨之內,同樣合匯入那被蘇午父母捧起的、如金性般永恒的氣韻之中!

  諸我歸一的氣韻,從那金沙氣團之中不斷漫溢而出。

  反觀大天的氣韻,在此剎不斷跌落——自蘇午諸我歸一之因果,與蘇午真性、骨血完成合匯之時,元皇因果亦趁機從它這道真形之上脫落,它只差一步便可證就的太上之境,如今隨元皇因果脫離,而直接遠去無蹤!

  金沙氣團在火光煅燒之下,乍然有蘇午的諸我從那金沙氣團之中依次顯現。

  他們沐浴于滾滾大火之內,在烈火灼燒中,被煉燒出真性,這一道無形無色的真性被煅燒出來的剎那,整個化作焦炭的宇宙中,不斷傳來小草頂開土層、雛鳥啄開卵殼、眾生剝脫胎膜的聲響——

  畢剝,畢剝,畢剝……

  焦黑宇宙之下,浮現密密麻麻的裂縫。

  裂縫之中,卻蓄滿了澎湃的生機!

  蘇午真性創生,釋放出那統諧恒一、真如不滅的‘諸我歸一’之氣韻,那般氣韻,成為了萬類創生的契機,成為了一切變化的根本!

  宇宙由此在一片廢墟殘骸之中,重獲新生!

  被蘇午父母捧在掌心里的金沙氣團,在宇宙創生的這個剎那,便摶轉在蘇午真性周圍,化作了他的骨與血。

  他站在蘇銓、鄭春芳身前,身上已沒有一絲‘諸我歸一’的氣韻流轉——但整個宇宙,都已化成了他的‘諸我’!

  他似是這宇宙中游離不定的眾生之一,但自身超越‘我’之所有層次,證來的道果,則成為了宇宙本身!

  “所謂無情道,實是對‘有情’這一客觀事實的否定。

  你否定事實,事實依舊存在。

  ‘無情之道’,便是無根之道,無稽之談了。

  如若不能確知‘有情’本是客觀存在之事,又如何能跳脫情關?”蘇午看著對面立身于元河起源的大天,皇天真形裹挾著已然被焚燒殆盡的棺槨中的這個‘大天’,二者剎那交融,散發出歸葬洪荒的氣韻——然而,宇宙洪荒已在蘇午創生之時,重獲新生,是以縱然如今大天身上繚繞的‘歸葬洪荒’氣韻如何可怖,卻再無法動搖宇宙根本了。

  大天躺在自己的外相墓室之中。

  它聽得蘇午那番話,內心充滿遺憾——它也只差一絲,就能證出無情道了。然而蘇午所證道果,比它層次更高,所以令它的道途被頃刻斬斷。

  “有情便為情所困。

  無情便失道之根……”那副遍布厲詭的陵墓之頂,紫紅根脈繚繞成的滄桑面孔,望著看起來比它渺小太多,實際上今下可以隨手撣滅它的蘇午,遺憾道,“既然如此,太上所證何道?”

  “無非是超脫有情,使身在事內,而心在物外罷了。”蘇午如是道。

  “身在事內,心在物外。

  置身萬類有情之中,卻不受情欲影響……

  這是‘忘情道’……

  確是‘太上’該有的境界了……”

  大天喃喃低語著,它置于陵墓頂上的那張滄桑面龐,環視四周——伴隨著星星點點諸我氣韻繚繞元河起源之處,一道道人影沿著蘇午氣韻貫流過宇宙虛空形成的河道,已然匯聚在元河起源四下。

  明天請假一天,醞釀一下,準備大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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