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日，天氣陰。
天色灰蒙蒙的，烏云壓頂，讓整座城市都顯得有點壓抑。
吃過早餐后，姜白便驅車前往法院。
在路上默默使用了中度抑郁癥體驗卡。
這個本來是事件“網絡水軍”刷出來的輔助道具，但姜白用到了這個案子上，至于網絡水軍的案子，現在已經引起網安部門的重視，肯定是要面臨重錘打擊的。
剛到法院門口，姜白便看到烏泱泱一大堆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什么驚天大冤案，民眾來法院門口抗議來了。
實際上，這些人全都是被告，以及陪同前來的家屬。
數千人聚集在法院門前，這場面還是挺壯觀的。
好在法院提前做足了準備，從其他法院調了不少法警過來幫忙，甚至還向派出所申請了支援。
畢竟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稍有不慎，就可能發生難以控制的惡性事件。
尤其要考慮到，萬一他們看到原告，會不會情緒激動，發生暴力沖突？
所以，必須保證足夠的警力來維持秩序。
除此之外。
法院周邊幾條街道上，交警的數量也比平時多了幾倍。
防止出現嚴重的交通阻塞現象。
這樣的大場面，媒體自然不會放過。
各方媒體和自媒體從業者，端著長槍短炮在報道現場情況，采訪被害人，還有舉著自拍桿開直播蹭流量的。
這種場合下，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的路人。
總之現場就一個字，混亂！
很快，各大律所的律師出現了，就好像旅行團的導游一樣，舉著牌子，拿著大喇叭，在場上吆喝著，集合自己的當事人。
有的律師只有幾個當事人，倒也還好。
像張偉這樣，一個人要面對一千被告，光是點名都要好長時間。
不過他倒也機智，把這一千被告分成了十組，從律所喊來了十個實習生幫忙清點名單，統計人數。
倒也不至于太過狼狽。
反正實習生就是牛馬，不用白不用。
就當是帶他們長見識了。
“張律師，這場官司打下來，是不是可以考慮換大房子了？”陳夢喆來到張偉身旁，語氣之中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他還算得到消息比較及時，反應也挺快，搶到了兩百多個客戶。
但還是沒辦法跟張偉相比。
張偉一個人獨攬半數被告，簡直讓龍城的律師們羨慕的嘰兒發紫。
“別提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一千多個被告啊，都快把我吃了……”
張偉搖了搖頭，大吐苦水。
硬了。
拳頭硬了。
看著張偉臉上那欠揍的笑容，陳夢喆真想讓他嘗嘗自己的鐵拳。
這就跟買了房的人，跟付不起首付的人抱怨房貸壓力大，或者處于熱戀中的人，跟母胎solo二十年的人抱怨女朋友粘人是一個道理。
這是一種名為抱怨，實為炫耀的欠揍行為。
“呼……”
陳夢喆深呼吸，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向著張偉豎了豎大拇指：“那你很棒棒哦。”
張偉：“……”
另一邊。
姜白停好車之后，跟羅大狀會合，很低調的走進了法院。
沒有在法院門前嘚瑟。
萬一引起暴動可就不好收場了……
兩人輕車熟路的向著第一刑事審判庭而去。
“怎么樣，緊張嗎？”羅大狀笑問道。
姜白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我不緊張，緊張的應該是那些被告！今天，就是他們接受審判的日子！”
自從網絡開始普及，網暴者就出現了。
這么多年來，由于網暴而釀成的悲劇太多太多。
某些心理陰暗的人，躲在網絡背后，戴上猙獰可怕的面具，舉著血腥的屠刀，便肆無忌憚的宣泄自己的情緒，發泄自己的憤怒。
卻從來不會去想，這種行為會給被害者造成何等可怕的傷害。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而今天，姜白就是要讓這些“雪花”，全都暴露在陽光下，接受審判！
他要通過一己之力，震懾全網噴子，改變網絡現狀。
這會很難。
但姜白無所畏懼。
“說得不錯，我相信今天過后，網絡暴力應該會得到很大改善。”
羅大狀拍了拍姜白的肩膀。
兩人走進審判庭。
頓時便有幾個記者圍上來，話筒伸到了姜白面前。
“姜先生，請問作為這場空前規模的訴訟的原告方，此時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姜白先生，一次性起訴兩千多人，對于你來說最主要的困難體現在什么地方？”
“姜先生，有人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維持你的較真人設，對此你怎么看？”
“姜先生，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同樣遭受網絡暴力的受害者說的？”
記者們七嘴八舌的發問。
由于這場庭審的特殊性，司法部門經過深思熟慮之后，邀請了幾家媒體進入審判庭，對庭審現場進行現場直播。
雖然庭審公開網可以觀看庭審直播。
但畢竟這個渠道知道的人并不多，傳播面不算廣。
所以司法部門才特意邀請江浙電視臺，龍城司法，江浙網安部等幾家官媒進行庭審直播，旨在讓這場庭審的影響力和傳播范圍達到最大化。
很顯然，有關部門是準備借助這個案子，進行一場全網普法宣傳，給網絡上的噴子，狠狠的敲一敲警鐘。
面對記者的詢問，姜白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之所以起訴這么多人，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那些觸犯了法律的人，接受法律的制裁！”
“作為這場網絡暴力的受害者，我有非常深切的體會，這種仿佛被全世界拋棄和背叛的感覺，很不好受。”
姜白略作停頓，繼續說道：“網絡暴力是一把無形的刀，這把刀殺人不見血，作為施暴者，自己可能沒什么感覺，但作為受害者，絕對是一種可怕的煎熬，甚至，生不如死！”
“我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我希望通過這次審判，可以讓更多人意識到，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在網絡上犯罪，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同時我也想對同樣遭受網絡暴力的人說一句，錯的不是你們，錯的是那些施暴者，不要用他人的錯來懲罰自己，要勇敢的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敢于跟網暴者作斗爭，那么，網絡暴力便不會有滋生的土壤，不會有生存的空間！”
記者們紛紛點頭。
目光復雜的看著姜白。
他是不幸的，遭受了可怕的網絡暴力，甚至還因此患上了抑郁癥。
但同時，他也是幸運的，是勇敢的。
能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很多網暴者默默地承受著一切，甚至有人難以承受巨大的壓力，選擇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悲劇太多了，慘劇太多了。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姜白這樣勇敢，你看還有誰敢在網絡上逼逼賴賴？
記者們還想再提問。
但這個時候，距離開庭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一隊法警進入審判庭提前布控，維持秩序。
記者們只能放棄采訪，進入指定位置，調整鏡頭，開啟了直播。
很快。
上午十點已到！
法官陳忠漢頂著黑眼圈，率先走進審判庭。
合議庭成員緊隨其后。
有幾個人似乎多了不少白頭發。
這段時間，法院所有人的工作量都是呈幾何的增加，上到法官，下到普通公務員，都是如此。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此刻坐在原告席上的某靚仔。
“咚！”
陳忠漢敲響法槌。
掃了一眼。
目光在姜白的身上停留片刻，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神色。
又是他。
不久前一次性起訴一百多人，已經轟動全省，這次居然一次性起訴了兩千多人，直接轟動全國。
無數人都在關注著這場庭審。
別的不說，單單是被告人數，就是空前絕后的。
這場吸引了無數目光的庭審，讓陳忠漢這位老法官也倍感壓力。
必須得慎重，客觀，公證。
判決尺度必須拿捏好。
否則難免會引發一些不太好的輿情。
陳忠漢收回目光，沉聲開口：“今日，依照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之規定，江浙省龍城市濱江區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依法公開審理網絡誹謗一案。”
“由我，陳忠漢擔任審判長，并依法組建合議庭。”
“由于本次庭審比較特殊，故而經多方面考量之后，決定采用分批次集中審理的策略。”
“根據被告誹謗情節的嚴重程度，分批次進行法庭調查審理。”
接著，書記員詳細介紹了一下庭審分批規則。
主要參考評論的點贊數來劃分檔次。
點贊數在10萬以上為第一檔。
5萬10萬為第二檔。
1萬5萬為第三檔。
50001萬為第四檔。
10005000為第五檔。
5001000為第六檔。
兩千多名被告，被分為六批，分批次上庭接受調查審判。
這樣一來，可以極大的提高效率，而且也可以避免出現太過混亂的情況。
在書記員介紹完詳細規則之后，被告開始入場。
第一批，點贊數超過十萬！
這批被告人數最少，只有十四個人，但絕對是情節最嚴重的。
分別由五個律師代理。
張偉擔任其中四個人的辯護人。
被告們進入審判庭后，一個個臉上都表情忐忑，神情不安。
慌亂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在他們之間蔓延。
張偉小聲吩咐道：“都別緊張，記住我之前吩咐你們的注意事項，不管待會兒發生什么事，都嚴格按照我的吩咐來。”
“我們的基本策略就是，積極認罪，誠懇道歉！”
“待會兒書記員會宣讀法庭紀律，都認真仔細的聽，千萬別違反其中任何一項。”
張偉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接著說道：“還有，千萬不要辱罵法官、陪審員，不要跟法警起沖突，道歉的時候一定要誠懇……”
本來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單獨拿出來說。
但是沒辦法。
張偉被坑怕了。
尤其這次被告人數眾多，難保其中不會出現幾個大聰明。新 必須得謹慎謹慎再謹慎。
旁邊幾個律師聽到張偉對當事人的吩咐，表情都變得怪異起來。
他吩咐的這些內容，聽上去挺匪夷所思的。
但如果是張偉的話……
律師們表示，這倒不足為奇。
畢竟，張偉接連遭到當事人背刺這件事，已經在龍城律師圈子里流傳開了。
很快。
書記員開始宣讀法庭紀律，依次確認到庭人員身份。
隨后。
庭審正式開始。
羅大狀起身，宣讀起訴書，簡單陳述案由，控告這十四名被告誹謗罪。
第一批次的這十四個被告，是兩千多被告里的佼佼者。
每個人的評論都獲得了超過十萬的超高點贊。
其中尤以張明利最為突出，他那八條評論的點贊數加起來，直逼四十萬，簡直是一騎絕塵，把第二名遠遠的甩在了后面。
羅大狀宣讀完起訴書之后，姜白起身進行陳述。
他的陳述其實挺簡單的，只是說自己因為網絡暴力心理壓力很大，抑郁癥復發，希望合議庭對施暴者從重判處！
隨后，便是被告人依次陳述。
“本人在此誠懇的向被害人道歉，都怪我腦子一時糊涂，輕信了網絡上的不實言論……”
“我認罪，希望法官大人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犯……”
“我也是受人蠱惑，絕對不是故意要攻擊被害人的，現在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會盡全力彌補被害人所受的傷害和損失，只求被害人諒解……”
“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反思，在懺悔……”
原告席上。
看著那一個個被告居然都低頭道歉了，姜白的臉色不由變得有些怪異。
這就是網絡噴子在現實中的嘴臉嗎？
果然是網絡上的巨人，現實中的矮子啊。
姜白原本還期待著他們能支棱起來，制造點驚喜呢，現在看來，似乎要失望了。
很快，被告陳述結束。
陳忠漢宣布，進入舉證質證以及法庭辯論環節。
這一環節，將會直接決定這些被告最終的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