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閨蜜的提醒下，朱玉梅終于是想起來，該給老公請律師了。
可她只是個全職太太，可以說幾乎沒有什么社會經驗。
說起請律師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那個，沫沫，你知道哪里的律師比較厲害嗎？”
朱玉梅向閨蜜請教。
后者說道：“玉梅你忘啦，我弟弟就是律師啊，而且他有非常豐富的辯護經驗，能力很強的。”
朱玉梅眼睛微亮，想起來了。
好閨蜜名叫李沫，她有個親弟弟，叫做李游，大概三四年前年前通過司法考試，正式成為了一名執業律師。
朱玉梅見過李游，在她的印象中，這小伙子很精神，很機靈，應該挺有能力。
而且更主要的一點，這位是熟人介紹的。
朱玉梅看網上很多人都說，現在的一些律師都可坑了，光收錢不辦事兒，出工不出力，還是熟人靠譜。
這么一想，她便讓李沫幫忙聯系一下。
李沫痛快的答應了下來，轉頭就給弟弟打去電話。
當聽到她的來意之后，李游很不情愿的說道：“我的姐啊，你能不能別老是介紹你的閨蜜姐妹同事朋友啥的過來白嫖，你弟弟是靠這個賺錢的，別老是讓我給他們做免費咨詢啊。”
李沫說道：“這次可不是一般閨蜜，是富婆。”
“富婆？”
李游頓時來了興趣，連忙詢問詳細情況。
“我這個閨蜜叫朱玉梅，她老公叫錢誠，是珠寶商城的老板，好像是說因為賣假珠寶被刑拘了，都關進看守所了。”
“這次也不是簡單的找你免費咨詢，是要讓你代理案子的。”
“而且我跟你說，朱玉梅就是個花瓶，沒什么經驗，也不懂你們律師的行情，不僅錢多還人傻，你懂我意思吧？”
聽了姐姐的話，李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姐，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說，這是你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所以……得加錢？”
“哎，對嘍。”
李沫點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行，你要這么說我就懂了，姐，你帶這位富婆姐姐來律所找我吧，我們見面詳談。”
“好。”
掛斷電話之后，李沫便給朱玉梅打去電話，約她一起去律所。
朱玉梅自無不可。
大半小時后，兩人在天恒律師事務所門口碰面。
“沫沫，這次真是多虧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朱玉梅拉著李沫雙手，神情非常激動。
李沫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目光閃爍了兩下，輕聲道：“好姐妹，別跟我客氣，我們先進去吧。”
“嗯。”
兩人走進天恒律所，見到了西裝革履的李游。
幾人寒暄之后，進入正題。
李游笑瞇瞇的說道：“朱女士，還請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跟我說一下。”
朱玉梅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根據《律師法》第三十八條的規定，我作為律師，是絕對不會泄露當事人隱私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李游以為她是有什么顧忌，便微笑著說了一句。
朱玉梅嘆了口氣說道：“我倒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其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生意上的事情，我從來不過問的。”
“所以，你對你丈夫錢誠先生的具體情況并不了解，對吧？”
李游眉頭微蹙，沉聲說道：
“那么，我們現在就只能通過刑事拘留通知書獲取一些信息。”
“錢誠先生現在涉嫌的罪名有三個，分別是：詐騙罪，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以及買賣證件罪！”
“除此之外，還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個案子目前尚處在偵查階段，還沒有進入審查起訴階段。”
朱玉梅點點頭。
她其實不太能聽得懂。
三個罪名里面，也就詐騙罪好理解一點，另外兩個罪名，對于她來說，非常陌生。
還有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什么的，朱玉梅也不了解。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覺得李游很專業。
有個詞怎么說來著，不明覺厲。
“小游，玉梅是姐姐的好閨蜜，你可得好好幫她。”
這時，李沫插了句嘴。
“放心吧姐，你的閨蜜就是我的姐姐，我肯定會盡全力幫忙的。”
李游又看向朱玉梅，開口道：“朱姐，現在你丈夫被關在看守所，親屬不能探視，只有律師才能進去見他。”
“那你趕緊去見他，問問情況。”朱玉梅焦急的說道。
李游說道：“呃……朱姐，這個需要有授權委托書才行，也就是說我們得先簽合同。”
朱玉梅當即點頭：“沒問題，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朱姐你先別著急，我還是先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律所的這個收費情況吧。”
“我們律所呢，采取的是計件收費的模式，并且案件不同階段都有各自明確的收費標注。”
李游開始介紹起來。
“在偵查階段提供法律咨詢、代理申訴、控告、申請取保候審等，差不多是四萬到五萬。”
“審查起訴階段，五萬到八萬。”
“一審階段，五萬到十萬！”
“然后呢……”
李游話還沒說完，便被李沫打斷了：“小游！玉梅可是我最好的閨蜜，你必須給一個大折扣！”
朱玉梅投去感激的目光。
“姐，這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給朱姐最大的折扣。”
李游很痛快的答應下來，笑呵呵的說道：“朱姐，這個收費標準是我們律所和律協確定的，我個人沒辦法改變，不過我會盡我最大可能給你折扣。”
“這樣吧，偵查階段三萬五，審查起訴階段四萬，一審階段按最低的來，五萬，總共是十二萬五……算了，再抹個零，十二萬！”
“這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大折扣了，朱姐你看行不行……”
李游滿懷期待的看著朱玉梅。
他這個報價，遠遠超出律所的定價標準，完全可以用“天價收費”來形容。
不知道朱玉梅能不能接受。
結果朱玉梅幾乎沒怎么考慮，便點頭道：“十二萬是吧，這個沒問題的，只要你能幫我老公，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果然是富婆！
李游眼睛一亮，說道：“朱姐，我們律所還有規定，這個被告如果同時涉及多個罪名或數起犯罪事實的，應當按照所涉罪名或犯罪事實分別計件收費。”
“你先生現在涉嫌三個罪名，也就是說，這個收費得收三份。”
“總共費用需要三十六萬！”
這下朱玉梅有點猶豫了。
“要這么多啊……”
李游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朱姐，這已經是最便宜的價格了，如果按照實際的收費標準，可能得接近五十萬。”
朱玉梅感覺有點肉疼。
打一場官司居然要花三十六萬！
這未免也太多了。
這時，李沫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說道：“玉梅，這個時候可不能心疼錢，還是人重要。”
“而且你想啊，你們家錢誠可是大老板，如果這次的坎兒過去了，以后還會賺好多好多錢的。”
“今天你花三十萬，明天他就能給你賺回來N多個三十萬！”
朱玉梅緩緩點頭，似乎也覺得是這么個道理。
用一個金蛋，換取一個會下金蛋的雞，這筆買賣，肯定是穩賺不賠的。
經過一番交談，雙方順利簽訂合同。
“小游，你可一定要救你姐夫啊，他是大老板，做正經生意的，怎么可能犯罪呢，這里面一定有誤會，現在全靠你了。”
朱玉梅抓著李游的手，一個勁兒的訴說著。
“放心，我一定盡全力幫忙！”
李游重重點頭。
隨后便開始行動起來了。
他自詡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雖然我坑了你幾十萬，但我肯定會全心全意幫你辦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童叟無欺，信譽保證！
不久之后。
李游在看守所的“律師會見室”內，終于是見到了自己的當事人，華盛珠寶市場的老板，錢誠。
“錢先生你好，我是你夫人朱玉梅為你請的律師……”
李游自我介紹后，便開始向錢誠了解案件詳情。
他本來已經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聽了錢誠的講述之后，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情況的嚴峻程度。
錢誠的情況，不容樂觀啊。
“錢先生，是這樣的，你現在涉嫌的三個罪名之中，最輕的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
李游開始逐個罪名分析起來。
“這個罪，我準備從情節顯著輕微，社會危害性不大，沒有造成嚴重后果等角度進行辯解，有一定的機會可以讓你免于刑事處罰。”
并不是說非法提供，或者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就會被認定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
這個罪名要成立，需要達到“情節嚴重”的程度。
根據李游判斷，他覺得錢誠這話還算不上情節嚴重，上了法庭，或許可以通過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這個罪名給辯沒。
“買賣證件罪，基本上可以說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不過這個罪量刑并不嚴重。”
“至于詐騙罪……”
“現在的數額不到二十萬，也就是處于‘金額巨大’這個程度，按照刑法規定，量刑是三到七年……”
“什么？要三到七年！？”錢誠頓時就變了臉色。
前面兩個罪名讓他放松了心情，沒想到詐騙罪居然量刑這么重！
李游安撫道：“錢先生你先別激動，這只是法律條文的規定，如果你能夠積極主動的退贓退賠，并且爭得被害人諒解，是可以極大程度減刑的。”
“而且，這個詐騙罪是否成立，還不一定呢。”
錢誠連忙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根據你剛才的講述，我發現你這個行為，可以是詐騙罪，也可以是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
“如果是后者，銷售金額五萬元以上不滿二十萬元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這個量刑，可比詐騙罪輕得多。”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李游滿嘴跑火車，出價也非常狠。
但他對于法律條文還是相當熟悉的。
這么短的時間內，便想到把錢誠的行為，往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上面靠攏。
這也是最明智，最有效果的辯護策略。
從詐騙罪的角度進行辯護，即便爭取到最大幅度的減刑，都要比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的定格刑罰更加嚴重。
這兩個罪名，在量刑上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聽了李游的話，錢誠長出一口氣。
這樣看來，自己的麻煩應該不會太大。
“你在警方訊問的過程中，主動交代犯罪事實，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現，這些都可以讓你獲得減刑。”李游補充道，“而且，別忘了還有我，我會盡我所能，為你辯護！”
“李律師，那一切就拜托你了。”錢誠說道。
“放心。”
李游點點頭，起身離開，結束了這次會見。
見他從看守所出來，等在門口的朱玉梅立刻迎上去，焦急的詢問情況。
“朱姐你放心，案情我基本了解了，你先生的麻煩不會很大，如果順利的話，或許能爭取到緩刑。”
李游笑呵呵的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樣，不用坐牢總是好的。”
朱玉梅拍著胸脯，長出了一口氣。
隨后詢問道：“小游，我看電影里經常會有取保候審的情節，你能不能幫我家老錢也辦理一下取保候審？我聽說看守所里壞人可多了，我擔心他在里面受人欺負。”
李游說道：“朱姐，我問過看守所的人了，你先生這個案子比較特殊，不滿足取保候審的條件。”
“不過你放心，現在看守所管理得很嚴格，沒人敢在里面打架斗毆，錢先生不會受罪的。”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七條的規定，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滿足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取保候審：
1、可能判處管制、拘役或者獨立適用附加刑的；
2、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采取取保候審不致發生社會危險性的；
3、患有嚴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懷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嬰兒的婦女，采取取保候審不致發生社會危險性的；
4、羈押期限屆滿，案件尚未辦結，需要采取取保候審的。
錢誠符合其中第二種情形，完全可以取保候審。
但……李游故意不給他辦。
因為李游的收費高得離譜，這個價格能騙得過傻了吧唧的朱玉梅，但肯定瞞不過精明的錢誠。
一旦他出來，這事兒就漏了。
所以只能讓錢誠繼續在看守所里待著。
朱玉梅也不懂這些，見李游說不行，她也就信了。
“朱姐，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聯系被害人，賠錢，征得他們的諒解，這樣對你先生會有很大幫助。”
聽了李游的話，朱玉梅連連點頭：“都聽你的。”
“好，我來聯系，你準備錢。”
李游微笑著點頭。
他倒是挺有把握的，但撥打的第一個電話就碰了壁。
“姜先生，你跟錢先生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現在他愿意賠償你父母的損失，我覺得你也沒必要揪著不放。”
“你拿錢，他減刑，這不皆大歡喜嗎？”
“什么？你對錢沒興趣？就想讓他進去？不是，這是為啥呢，沒必要啊，真沒必要。”
李游都驚了。
電話那頭的家伙，聽著年紀不大，怎么一開口就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哪怕一分錢不要，也得送錢誠進去？
這圖啥呢？
“姜先生，我……”
李游還想說什么時，電話被朱玉梅搶了過去。
“不是，你這人怎么回事啊！”
“我老公怎么著你了，你非要這么害他，啊！？”
“不就是塊破玉嗎，你們花六千買的，我給你賠一萬二夠不夠？”
“什么？你一分錢不要也想讓我老公坐牢？”
朱玉梅氣得渾身發抖，沖著手機破口大罵。
“你他媽有病吧！”
“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我老公！”
“你這喪天良的狗東西，也不怕出門被車創死！”
“你怎么……喂？別掛電話啊你，喂？喂喂喂？”
朱玉梅氣沖沖的打回去，卻發現已經被拉黑。
頓時臉都綠了。
氣急敗壞的把手機丟給李游。
后者接住手機，向著朱玉梅說道：“朱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到諒解書，減輕你先生的刑罰。”
“這個人油鹽不進沒關系，我再想辦法聯系一下其他受害者。”
“不過你得控制好情緒，可不能再像剛才那么激動了。”
朱玉梅長出一口氣，緩緩點頭：“好，我盡量。”
李游繼續打電話。
好在其他人不像姜白那么強硬。
雖然剛開始語氣不是很友善，可一聽到這邊愿意給出雙倍賠償后，這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
你花一千塊錢買了塊假玉，現在老板愿意給你賠兩千塊錢，只要你簽個諒解書。
你簽不簽？
如果這樣不太好做出選擇的話，我們不妨再換一種說法。
假設，你買假玉花了一萬，老板愿意賠你兩萬！
這意味著你不僅一分錢沒損失，里外里一算，還凈賺一萬塊。
什么？
你說心里有氣？
一萬塊難道還不足以平息你的怒氣嗎？
要不咋說錢是好東西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有錢甚至能使磨推鬼！
朱玉梅這女人，確實有點傻，但她在救老公這個事情上，還是很舍得花錢的。
雙倍賠償的條件拋出來，大部分人都心動了。
甚至有人還在懊惱，為什么當初不多買點東西。
如果像李大根那樣，一咬牙，買個七萬八的玉貔貅，雙倍賠償，瞬間凈賺七萬八。
多少人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都賺不了這么多錢。
現在只需要在調解書上簽個名字，這錢就到手了。
只能說，幸福來得太突然。
有幾個人在電話里就表示愿意諒解，其他人雖然沒有急著表態，但至少是沒有當場拒絕。
這些沒有表態的，李游約他們晚上面談。
至于當場表態的，則是趁熱打鐵，直接帶著錢和調解協議找過去。
一手簽協議，一手拿賠償。
這是為了防止他們臨時變卦，同時呢，也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你看人家協議一簽，錢就到手了。
多簡單啊。
你們還不趕緊簽？
在這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表示可以諒解。
到了晚上，已經有過半數的人簽了調解協議。
至于剩下的人，也不知道是想通過談判獲得更多的利益，還是單純的咽不下心里這口氣，沒有急著點頭。
李游便把他們都約到一個餐廳，跟朱玉梅一起過去，見面談。
其中就包括李大根。
他在去餐廳赴約之前，給姜白打電話，把情況大概說了下。
當然了，這并不意味著，他會因為姜白的原因，就放棄了這雙倍的賠償。
雖然這個事情上，姜白確實是幫了他們，但話說回來，別人也不可能因為這么一件事情，就腦子一熱，陪著他跟對方死磕。
因為即便官司贏了，頂多也就是拿回損失。
可如果簽了調解書，可是雙倍的賠償。
這筆賬還是很好算的。
從姜白的角度，他們這么做，確實不厚道。
但從他們的角度，無可厚非。
姜白也沒多說什么。
這是別人自己的選擇，他不會干涉。
而且……
還有幾百個被害人即將到達戰場。
哪怕旅行團里這些人全都簽了調解書，也影響不了大局。
隨他們去吧。
當天晚上。
朱玉梅用雙倍賠償作為條件，拿到了除姜父姜母之外，所有被害人的諒解書。
有這東西，便能為錢誠贏得很大程度的減刑！
這一晚，朱玉梅睡得很安穩。
優勢在我，沒什么好擔心的。
她甚至夢到錢誠平安歸來，兩人燭光晚餐好好的慶祝了一番。
然而就在這情調恰到好處，正準備發生點故事的時候。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把朱玉梅從美夢中驚醒。
她頓時惱火不已，接通電話吼道：“喂！誰啊！？”
“朱姐，不好了！”
李游的聲音傳來：“我收到消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十幾個被害人跑警局去報案，涉案金額都接近二十萬了。”
“什么！？”
朱玉梅睡意瞬間消散一空，滿臉錯愕，連忙問道：“昨天我們不是都已經簽了調解協議了嗎？他們想反悔？”
李游說道：“不是他們，是另外十幾個人。”
“另外的人？不是，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啊？”朱玉梅更加疑惑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馬上去警局了解一下，你那個……可能得再準備點錢了。”
說完，李游便掛斷了電話。
他這個時候也是蒙圈的。
好不容易拿到了幾乎所有被害人的諒解書，這個案子的前途一片光明，如果辦好了，說不定能成為他的代表案例，也能大大的提高聲望和名氣。
對未來的職業發展大有裨益。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出了意外。
問題是……這些被害人是他媽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當李游趕到瓊山區派出所了解案情的時候，卻被告知，新出現的被害人，已經不是十幾個，而是二十幾個了。
沒錯，就在李游打完電話趕來的過程中，又出現了七八個被害人。
他們就跟約好了一樣，拿著消費憑據、玉石鑒定證書和假的玉石陸陸續續的來到派出所報案。
全都是在華盛珠寶市場買到的假貨。
時間最近的一個，是十幾天前，最遠的，也不過三個月。
加上最早的一批被害人。
現在這四十個被害人，涉案金額已經超過了五十萬！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游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因為在詐騙罪這個罪名里，五十萬是一個很重要的數字。
五十萬以上，就達到了“數額特別巨大”的標準，量刑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本來李游已經夠惱火了，當他知道了這些人都是被同一個人號召來的之后，更是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世界上居然有這么閑得蛋疼的人？
不惜給每個人私底下轉賬，并且報銷他們來回的路費和食宿費用，就為了讓他們過來報案，增加涉案金額？
他圖啥呢霧草！
這個問題，李游百思不得其解，連忙找到朱玉梅，把這消息告訴了她。
“什么？”
“你是說，是那個姓姜的把這些人號召過來的？還給他們報銷所有費用？”
“這人他媽有病吧！他這么做是圖啥啊他？難道他也簽了協議，需要在一個月里面花光十個億？”
朱玉梅都快氣瘋了。
翻譯翻譯，什么他媽的叫他媽的驚喜！
李游小聲道：“朱姐，他這么做，可能是為了加重錢先生的刑罰！”
“因為詐騙罪的話，刑期是直接跟詐騙數額掛鉤的。”
“現在數額已經超過了五十萬，按照刑法的規定，錢先生可能會面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聽到這話，朱玉梅更加憤怒了，大聲嚷嚷道：“現在的人都怎么了，怎么就這么惡毒呢？”
“什么仇什么怨啊，非要讓我老公牢底坐穿才罷休？”
“他媽的不就是六千塊嗎，至于這樣？”
本來還以為可以爭取個緩刑呢，結果睡了一覺起來，變成了十年以上？
這巨大的落差，讓朱玉梅完全無法接受。
李游勸道：“朱姐，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爭取這些被害人的諒解吧，不管怎么樣，諒解總歸是有幫助的。”
“可……”
朱玉梅糾結起來了。
難道再扔幾十萬出去？
昨天她眼睛都不眨，拿出三十幾萬找被害人調解，那是因為這筆錢花出去，有希望讓錢誠獲得緩刑。
可現在不一樣。
錢誠面臨的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哪怕拿到所有人的諒解書，也不太可能爭取到緩刑。
十年和八年九年沒啥區別。
朱玉梅不得不為自己考慮一下。
而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李游接到個電話。
臉色頓時就變了。
“朱姐，又來了十幾個被害人，現在詐騙數額，已經超過六十萬了……”
聽到這話，朱玉梅目光閃爍了起來。
生活不是狗血電視劇，也不是瑪麗蘇小說。
刻骨銘心的愛情有嗎？
肯定有，但多嗎？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玉梅難以避免的產生了一些想法。
擺在她面前的，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耗盡家財賠償給被害人，贏得他們的諒解，為錢誠爭取一兩年的減刑，可減刑之后，他面臨的刑期，可能依舊在十年以上，而朱玉梅自己則會跟現在的富人生活徹底說再見。
第二條路，為自己早做打算！
想了想。
朱玉梅拉著李游咨詢起了夫妻共同財產、離婚財產分割等問題。
姜白的鈔能力到底還是奏效了。
一個個被害人陸陸續續從全國各地飛來海楠島。
他們到了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瓊山區派出所報案，并且按照姜白說的，每個人都帶好了證據。
于是……
珠寶市場詐騙案的涉案金額，不斷增加，不斷提高。
很快便達到百萬以上。
接著超過一百五十萬。
不久后又突破了兩百萬大關！
差不多有四百個被害人陸續到來，直接把詐騙數額堆到兩百多萬。
姜白這一百萬沒白花。
這么巨大的數額，別說朱玉梅都放棄了，哪怕她有心調解，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拿得出這么多現金。
而此時，身在看守所的錢誠，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還傻逼呵呵的跟看守所里的老哥們聊天呢。
相互交流案情，分享心得什么的。
你別說，這看守所里人才正經不少，很快就有個老哥告訴錢誠，像他這個情況，是可以辦理取保候審的。
錢誠這時候才想起來，對啊，怎么沒人幫自己申請取保候審呢？
“我說兄弟，你老婆不會卷了你的錢，跟哪個野男人跑了吧？”
有個老哥拍著錢誠的肩膀調侃道。
錢誠頓時感覺自己拳頭硬了。
如果不是這個老哥身高一米八，全身肌肉疙瘩，還有胸口的下山猛虎紋身，他肯定得跟他干一架。
“別難過，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來點兒綠，這事兒嘛，看開了就好。”
令一個頂著大光頭，滿臉橫肉的老哥笑呵呵的說道。
錢誠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我老婆很愛我的，怎么可能會跟別人跑掉，可能只是暫時沒辦下來而已。”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相濡以沫”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看守所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至于錢誠口中那“暫時沒辦下來”的說辭，他自己都不信。
取保候審其實很簡單的。
擔保人提交一個書面申請，再把保證金一交，就完事兒了。
只要符合辦理取保候審的條件，基本上很快就能辦好。
可錢誠這都進來好幾天了，居然還沒有出去，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他現在不過是男人的臉面作祟，自欺欺人罷了。
而且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律師也沒有再來過。
錢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案子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每天都度日如年，忐忑不安。
在這煎熬中度過了好幾天。
終于。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他收到了法院傳票，以及起訴狀副本。
“終于要解脫了！”
錢誠非常激動。
然而當他打開起訴狀副本查看后，就呆愣在了原地。
因為在訴訟請求里，赫然是……十五年有期徒刑！
“霧草！”
錢誠驚呼一聲，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使勁的揉了揉眼睛。
還是十五年。
錢誠身體搖晃兩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精神崩潰，嚎啕大哭。
“我艸，沒看出來啊，你小子居然十五年……老子殺了欺負我女兒的小流氓，也才八年而已，你小子是個人才，艸！”
一米八老哥沖著錢誠豎起了大拇指。
其他人也都肅然起敬。
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窩窩囊囊的人，居然是這間看守所里，刑期最長的一個！
時間并不會因為某些人的遭遇而停滯不前。
很快。
開庭的日子到了。
因為錢誠這個案子涉案金額大，社會影響非常惡劣，同時呢，案情又很簡單，所以成為第一個開庭審理的案子。
錢誠終于走出了人才聚集，群英薈萃的看守所，看到了外面的太陽。
然后就被送進了法院。
上午十點，瓊山區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公開審理錢誠詐騙、侵犯公民個人信息以及非法買賣證件一案。
姜白和父母還有羅大狀早早地便來到法院旁聽。
他們要親眼看著這個混蛋接受法律的制裁！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被害人也都來旁聽了。
錢誠伸長了脖子往旁聽席摟了兩眼，看到的是一張張陌生的，帶有仇恨的面孔，卻唯獨沒有看到老婆的身影。
他問李游，但后者卻顧左右而言他，也沒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
正當錢誠要追問的時候，法槌敲響了。
庭審正是開始。
一通固定流程之后，進入法庭辯論環節。
李游清了清喉嚨，開始表演。
“我方當事人確實通過某種途徑獲得了游客的身份信息，但在這個當中，他并沒有對被害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因此我認為，我方當事人的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不成立！”
話音剛落，便遭到了檢察官的反駁：“在《最高院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中，有明確說明，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五百條以上，或者違法所得五千元以上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規定的‘情節嚴重’，罪名成立！”
李游頓時懵了。
有這個文件？什么時候的事？
他原本以為自己就算不是王者，至少也是個鉆石，結果一上戰場，原來是個廢鐵。
一回合直接把信心打沒了。
這最有把握的一個罪名都失敗，剩下的買賣證件罪和詐騙罪就更加慘不忍睹。
至于李游辯護策略最重要的一點，把詐騙罪辯成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也失敗了。
檢察官經驗豐富，能力又強，基本上李游的觀點剛拋出來，就被懟得體無完膚。
即便是不懂法的錢誠，也看得出來，情況對自己相當不利。
所以在最后陳述的時候，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瘋狂道歉、懺悔。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啊……”
“我愿意賠錢，我愿意道歉，我保證以后絕對絕對不會再犯錯。”
“求求法官大人了，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嗚嗚嗚……”
姜白承認，錢誠差不多是他見過的這么多被告里，在陳述階段態度最端正的。
或者說，情緒最崩潰的。
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
詐騙金額太大了，再加上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和買賣證件罪，一共三個罪名，訴訟請求里的十五年，已經是考慮到他主動認罪認罰，并且有立功表現了。
不然這個數字還得再大一點。
而且律師也坑了錢誠一把。
他針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進行的是無罪辯護，結果沒辯下來……
發生這種事，其實對最后的判刑是有一定影響的，因為這可能會讓合議庭認為錢誠認罪悔罪態度不端正。
最后陳述完畢后，休庭半小時。
很快，重新開庭。
法官當庭宣判。
“判處被告人錢誠，獲取公民信息用于非法盈利，購買虛假的玉石鑒定證書，并以假充真，通過虛假宣傳手段……情節嚴重，予以追究刑事責任。”
“依據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二百八十條，二百六十六條之規定，被告人錢誠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買賣證件罪、詐騙罪成立，數罪并罰，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十萬元。”
“依法判令被告人賠償所有被害人全部損失……”
判決出爐。
錢誠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十五年！
哪怕是在里面表現得再好，再怎么減刑，也根本看不到希望啊。
而且，還得賠一大筆錢！
“姓姜的！”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給我等著！”
“等我出來了，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錢誠雙眼猩紅的瞪著旁聽席，咬牙啟齒的嘶吼。
他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姜白在背后推動，那些莫名其妙的被害人，都是他找來的。
姜白抱著胳膊，不屑一笑。
等你出來？
蹲十五年出來都特么小老頭了，走路都費勁，你還想報復誰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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