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斌畢業于一所普通二本院校,早些年雄心壯志,想要干出一番事業,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結果迎來的卻是生活一個接一個的大逼兜。
忙活一年下來也存不下幾個錢,而且工作還不穩定,沒啥前途。
后來干脆一咬牙,辭職回家開始備戰考公。
一年不中再考!
兩年不中還考!
終于在第三年成功上岸,端上了鐵飯碗。
雖然收入不算高,但勝在各種福利還不錯,而且更重要的是穩定。
對于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拋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的賀斌來說,還是挺滿意的。
就算他再沒有追求,也還想著往上稍微挪一挪,職稱評定啊工資福利啥的也都提高一點。
可一紙刑事拘留通知書,幾乎粉碎了他的念想。
公務員上班后,其父母犯罪不會對他造成直接影響,更加不會讓他被開除,但想要再上一層樓必然會變得無比艱難,甚至可以說幾乎沒可能。
也就是說,如果王海燕真的被判刑了,那么賀斌就算是干到退休,可能也比現在好不到哪兒去。
影響不可謂不大。
因此賀斌此刻那是真心著急。
聽了他的話,張偉緩緩搖頭,說道:“抱歉,這個案子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而且您母親也已經簽了認罪認罰具結書,在罪名成立與否這方面,已經沒有懸念,也沒有可以操作的空間。”
“我能做的,就是盡量幫助她減刑,盡可能的為她爭取利益。”
“如果你們愿意讓我來代理這個案子,我會按照罪輕辯護的基本思路去做工作。”
聞言,賀斌心頓時一沉。
完了……
他的未來,就被親媽這兩口唾沫給葬送了。
本來賀斌在單位熬了十年,終于有機會稍微往上提一提,可就在這緊要關頭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
還提個屁!
“減刑就減刑吧,張律師,你給我透個底,能幫我減到多少?”王海燕滿懷期待的看著張偉問道。
“你這個案子,其實符合的減刑情節還挺多的……”
張偉從專業角度分析了一下這個案子的減刑策略,比如過失犯罪、主觀惡意性不強、未造成嚴重后果等。
從這些方面入手,可以爭取到不小幅度的減刑。
“當然,最有效的減刑還是刑事諒解!”
“如果能拿到被害人的諒解書,對減刑會有很大幫助,甚至有可能爭取到緩刑!”
張偉說道。
這個案子情況不算惡劣,本身就不會判得太重。
若是能拿到被害人的刑事諒解書,再加上張偉的發揮,爭取個緩刑還是有挺大希望的。
“緩刑?緩刑好,緩刑好啊,最起碼不用坐牢!”
王海燕頓時松了口氣。
她在電影上看到過不少有關監獄里面的情節,對坐牢始終懷有畏懼心理,更何況自己都一把年紀了,怎么經得起這般折騰。
還是緩刑好,不用坐牢!
“那你們愿意委托我來代理這個案子嗎?”張偉問道。
王海燕看了眼兒子,見對方沒有反對,便點頭道:“張律師,我們來尋你,自然是信任你的,這個案子,就拜托你了。”
“好說,我自當竭盡全力。”
張偉微微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對了,容我多嘴問一下,這個事情當中,除了那對早餐店夫妻之外,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人參與?”
之所以有這么一問,是因為張偉覺得此事不尋常。
投放危險物質罪可不像搶劫殺人盜竊等常見的罪名那般為人所熟知,除了法律從業者,誰能由“吐口水”這一行為,聯想到這個刑事犯罪的?
絕大多數普通人面對這樣的挑釁行為,一般也就是感覺憤怒,惱火,而且維權的話也頂多是讓對方道歉外加賠償經濟損失。
可這次卻不一樣。
對方居然直接報警,而且是從刑事犯罪的角度報警,明顯是想讓王海燕兩人承擔刑事責任!
這讓張偉頗為好奇。
王海燕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有一個小王八蛋多管閑事!也就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吧,很面生,以前應該沒見過,他好像在店里吃飯來著。后來就是那小王八蛋報的警,而且什么投毒罪也是他跟警察說的!哼,要不是他多管閑事,我也不至于被警察抓回去!”
王海燕都快氣死了。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完全是被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害了。
要不是他,根本不會有后續這么多事。
再碰到那家伙,一定要撕爛他的嘴!
王海燕這邊氣得咬牙啟齒,對面的張偉臉色卻變得有些怪異。
年輕人,二十六七歲,懂法,還喜歡多管閑事兒……
這些特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讓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張偉緊忙問道:“你說的那個年輕人是不是男的,瘦瘦高高,挺清秀的?”
“嗯,好像是來著。”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
王海燕想了想,說道:“具體叫什么我忘記了,不過我記得警察到了的時候喊過他的名字,應該是姓姜。也不知道那小王八蛋是干什么的,看著跟警察挺熟悉的樣子,說不定是個慣偷,經常進去。”
姓姜……
得,這不用疑惑了,肯定是那家伙。
張偉齜了齜牙。
頓時感覺這個案子的難度系數提高了不少。
“張律師,你怎么了?難道你認識那個姓姜的?”賀斌覺察到張偉的異樣,疑惑的問道。
張偉嘆了口氣說道:“我確實認識他,而且你應該也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叫,姜白。”
“姜白?哪個姜白……等等!”
賀斌臉色頓變,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那個網紅姜白?”
“沒錯,十有8九就是他。”張偉點頭。
他和姜白也算是老熟人老朋友了,這次的事情聽起來很離譜,但如果其中有姜白的身影的話,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賀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看過姜白的視頻,也曾在后者引起行業動蕩的時候從身旁同事口中聽到過有關姜白的傳聞。
雖然不算特別了解,但他還是知道在姜白的身上有一個標簽。
那就是——較真!
或者說軸。
但凡招惹到他的人,基本不得善終,現在還有無數人正在里邊兒愉快的踩縫紉機呢。
娘希匹!
怎么會是這個瘟神。
賀斌頓感一陣頭疼。
而張偉考慮的則更加具體一點。
這個案子最大的減刑策略無疑是爭取被害人的諒解,可現在卻知道了,被害人背后有白的影子,那么諒解之事,也就希望渺茫了。
張偉把情況告知王海燕和賀斌。
兩人頓時就急了,著急忙慌的嚷嚷起來。
“張律師,既然你跟姜白認識,這案子不是應該更好辦才對嗎?”
“就是啊張律師,你跟他說說唄,我們愿意賠錢,也可以道歉,只要他能諒解,怎么都好說!”
張偉無奈的說道:“正因為跟他認識,所以我才說諒解之事希望不大,姜白這個人有自己的堅持,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的。”
“那怎么辦,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王海燕如喪考妣。
張偉道:“不管怎么樣,我們還是約對方談一談吧,嘗試一下,如果能避開姜白,或許有希望拿到諒解書。”
“好,就按你說的辦!”
王海燕頓時再度生出希望。
接下來,雙方簽好了委托代理合同,張偉正式成為王海燕的代理人。
次日上午,張偉陪著王海燕一同來“海生早餐店”,準備找孟海生夫妻倆聊聊調解的事情。
“王女士,你要切記我跟你說的話,待會兒見了對方,一定要注意態度。”
“我們是來求人的,得拿出求人的態度來。”
“不管對方說什么做什么,咱都得保持低姿態,賠禮,道歉,賠錢,一切以平息對方的怒火,拿到調解書為主!”
張偉不停吩咐道。
王海燕雖然臉色難看,有些不情不愿的,但還是點頭表示了解。
她長出一口氣,做好了被叼一頓的準備,加快腳步來到早餐店門前。
“走!立刻走!再糾纏,我可報警了我告訴你們!”
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便見幾個人被轟了出來。
正是顧喜鳳宋國安老兩口,還有個西裝革履、四十歲上下、拿著公文包的中年,他是顧喜鳳的律師,叫做盧文濤。
“孟先生,我們這次過來真的很有誠意的,我方當事人愿意誠懇道歉,也愿意賠償你的損失,這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嘛,你看是不是……”
盧文濤陪著笑臉說道。
“別說了!我把話放這兒,想要調解書,門兒都沒有!”
“當初你是怎么欺負我們兩口子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我只是個俗人,沒那么大心胸,走,趕緊走!我這兒不歡迎你們!”
孟海生臉色鐵青,態度異常強硬。
“孟先生,真的沒必要這樣,畢竟你們也沒有遭受什么嚴重的損失嘛。”
盧文濤竭力爭取著。
“再不走,我報警告你們尋釁滋事!”孟海生板著臉,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作勢就要撥號報警。
“孟海生!你牛!你不給我活路,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人在做,天在看,像你這種黑心腸的人,肯定會遭報應的!”
顧喜鳳氣急敗壞的跳腳罵道。
“呵呵,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孟海生冷笑。
顧喜鳳氣得臉都歪了,袖子一擼,就準備動手。
要不是盧文濤和宋安國攔著,指不定她干出什么事兒來。
最終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顧喜鳳自然是看到了王海燕,但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并未與之交談。
在她心中,自己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場,跟王海燕脫不了干系!
要不是她凈出餿主意,也不至于攤上官司。
“王女士,那就是你說的顧喜鳳吧?”張偉瞥了眼,問道。
“嗯。”
王海燕點頭。
張偉道:“他們應該也是來找對方調解的,但是看起來結果并不理想,唉,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王海燕臉色很是難看。
說著,兩人走進早餐店。
結果嘛,自然是被趕了出來。
孟海生態度異常堅定,說啥都不調解。
道歉?
賠禮?
賠錢?
不需要!
或者說,官司贏了這些該有的都會有!
至于調解什么的,不可能!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更何況孟海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喜怒哀樂的人!
被王海燕和顧喜鳳欺負搗亂了好幾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還能好好的出一口惡氣,換做是誰,恐怕都不會調解的。
王海燕自然也是氣急敗壞的罵了一頓。
然后被張偉拉走。
這要是任由著她在這兒自由發揮,還指不定鬧出點啥亂子呢。
“終于清靜了……”
孟海生揉了揉腰,臉上表情一陣輕松。
秦香蘭在旁說道:“還是姜先生說的對,這兩個沒皮沒臉的人,居然還真的跑過來要調解了。哼,我們講理的時候他們不聽,現在開始講法了,他們知道害怕了,但也已經晚了!”
孟海生點頭道:“沒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老實人也不能總是被欺負。”
這夫妻倆反正是打定主意了,不管對方開出什么條件,都不會松口。
這段時間受的氣,就要在這次,全都還回去!
調解是沒指望了,張偉回到律所后,就開始緊鑼密鼓的開始準備辯護策略。
雖然沒有拿到調解書,但這個案子本身還是有不小的操作空間。
好好準備,依舊有機會減刑。
另一邊,顧喜鳳的代理律師盧文濤也在做著準備工作。
“顧女士,你是說,吐口水這個主意,是本案的另一個當事人王海燕提出來的對吧?”
盧文濤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沒錯!”
顧喜鳳點頭,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怨毒的神色。
她覺得自己完全是被王海燕給坑了。
“最開始就是她拉著我去免費吃早餐的。”
“后來也是她說吐口水給店老板一個教訓,狠狠的出一口惡氣。”
“要不是她慫恿,我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盧文濤頓時笑了,緩緩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多了……”
在共同犯罪當中,多名犯罪嫌疑人,根據其扮演的角色不同,起到的作用不同,占比不同,在量刑方面,會有不小的差距。
就本案來說,如果真的可以證實是王海燕提出吐口水,也是她教唆顧喜鳳去實施這種行為,那么毫無疑問,王海燕將會承擔更多罪責!
顧喜鳳的罪行會減輕許多。
若是運作得當,發揮完美,甚至有機會讓她無罪!
畢竟說起來,顧喜鳳完全是在不明就里,不知犯罪的情況下,被人教唆,被人忽悠的做出了不當行為。
為她做無罪辯護,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如此一來,王海燕那邊情況可就不容樂觀了。
別說無罪,就連減刑只怕都會成為一種奢望。
盧文濤已經有了一些想法,重點就在于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這個“對方”并不是公訴人,而是……同案被告人。
對此,張偉還一無所知。
因為王海燕完全沒有向他透露這一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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