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來到了第二天下午。
胡德祿等人已經在看守所里面度過了第一個二十四小時。
此刻正是放風的時候。
他們蹲在操場邊上,一個個臉上都寫著大大的“囧”字,愁眉苦臉的。
“這都一天多時間過去了,怎么還不放我們回去?”
“哥,你說……我們不會真的要坐牢吧?”
胡德寶目光不安的看向胡德祿。
其他幾個親戚也都圍在旁邊,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是啊,這到底怎么回事?我就跟老板請了一天假,早知道就多請幾天了。”
“最關鍵的是家里人也不能過來看我們,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咱也不知道啊。”
“都他媽是姜越軍害的,等出去了,我非拿炮仗炸他家茅廁,那石頭砸他家玻璃!往他家院子里丟蛇!”
聽著親戚們這些抱怨和擔憂的話,胡德祿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他就算再傻,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在看守所里,一切都得聽管教的,按時作息,按時吃飯,固定時間放風。
這……這怎么跟坐牢一樣?
而且更煎熬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什么樣的結果。
跟外界也徹底斷絕了聯系。
太煎熬了。
“不行!我得出去,再過幾天小凱的案子就要開庭了,我不能繼續待在這兒!”
胡德祿一咬牙,噌的一下站起來。
一邊向著操場邊緣跑去,一邊大聲喊道:“管教!管教!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呵呵……”
操場外圍,兩個管教在陰涼處聊著天。
看到胡德祿扒著操場邊的鐵網大喊大叫,只是笑呵呵的搖了搖頭,并沒有理會。
像這種在看守所里發癲的,胡德祿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他們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真當看守所是你家開的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過家家呢?
胡德祿瘋狂拍打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啞了,也沒有人搭理。
他靠著鐵網坐在地上,長吁短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此時。
“胡德祿!胡德祿!”
一陣呼喊聲傳來。
胡德祿晃了晃腦袋,苦笑一聲,還以為是幻聽。
但是很快,便見一個管教快步走過來,大聲喊道:“誰是胡德祿!”
“我,我是。”
胡德祿這才確定不是幻聽,連忙舉起手。
其他親戚們也都扭頭看了過來,眼巴巴的,滿懷希望。
“過來簽個字,跟我去會見室。”管教遞給胡德祿一份文件以及一支筆。
“啊!我可以出去了嗎?”
胡德祿兩眼都放光了。
管教嗤笑一聲,說道:“出去?你想啥呢?”
“你這案子再過幾天都要開庭了,估計法院傳票很快就會送到這里來,你居然還想著出去……”
開庭?
傳票?
胡德祿臉色頓變,目光愈發不安起來。
難道……真的要坐牢?
想到這里,胡德祿感覺自己雙腿都發軟了。
“行了別磨嘰了,趕緊簽字,我帶你去見律師。”
管教皺著眉頭催促了一聲。
胡德祿連忙簽好字。
隨后便被管教帶去會見室。
律師已經在等著了。
“胡德祿先生你好,我是你的代理律師,我叫陳杰。”
看著對面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的律師,胡德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道:“陳律師,你是來救我的,是嗎?你一定是來救我的吧?”
陳杰微笑著說道:“胡先生你稍微冷靜一點,你放心,作為你的代理律師,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減刑。”
“減刑?什么減刑?我要的是出去!我要出去!”胡德祿大聲喊道。
陳杰看著他正色道:“胡先生,你們現在涉嫌的罪名是尋釁滋事罪和非法侵入住宅罪,我已經看過卷宗,完全可以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基本不可能做無罪辯護。”
“我能做的,就是盡量幫你們減刑。”
“這次過來,就是要跟你同步一下我的辯護思路,你得配合我。”
“咕嘟!”
胡德祿狠狠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會做幾年牢?”
“尋釁滋事罪,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非法侵入住宅罪,處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不過由于你們是同一個行為觸犯了兩個罪名,適用想象競合,在處理時會擇一重罪處罰。”
“也就是按照尋釁滋事罪量刑標準來判處,五年以下。”
陳杰大致解釋了一下。
胡德祿頓時臉色劇變,嘴唇都開始顫抖了:“這……這這這……怎么會這樣?五年……我只是輕輕推了姜越軍兩下,就要判五年?憑什么!?”
陳杰無奈的說道:“主要是你們的性質太惡劣了,這要是碰到不懂法的也就罷了,現在看來,對方明顯是懂法的……”
“陳律師,救我!”胡德祿充滿希望的看著陳杰。
“放心。”
陳杰點點頭,說道:“五年以下只是量刑標準,具體的刑罰還得看你們的表現,以及我的發揮。”
“你們十二個人,應該會同時開庭審理,我會為你們集體做辯護。”
“我現在要跟你強調一些上了法庭要注意的事情,你要牢記在心里,回去后同步給其他人。”
“嗯嗯!”胡德祿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首先,認罪態度一定要好……”
陳杰開始吩咐。
有些事情,沒上過法庭的人,根本不知道。
如果任由著他們亂來,說不定會導致什么后果。
陳杰不厭其煩的叮囑起來。
胡德祿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的聽著。
看守所外面,周悅和一群老娘們兒翹首以盼。
嫌疑人被關在看守所期間,家屬是不能探視的,她們也只能在外面干著急,等著律師的反饋。
終于。
陳杰出來了。
一幫人立刻圍上去,七嘴八舌的詢問著。
“陳律師,我家男人是胡德寶,你有沒有見到他?”
“聽說看守所里面那些犯人都很壞的,他們沒有受欺負吧?”
“陳律師,我家男人怎么樣?有沒有吃苦?”
陳杰只覺頭都大了。
他連忙擺擺手,說道:“各位,大家聽我說。”
“我見到了當事人,他們都還好,在里面也沒有受罪。”
“我已經把一些注意事項告訴了他們,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去被害人家中尋求諒解。”
“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求姜家人?”周悅頓時就不樂意了。
自家男人都被送進去了,她恨不得提刀把對方剁成肉醬,現在居然還得去求他們?
周悅心里沒辦法接受。
其他老娘們兒也都義憤填膺的叫嚷起來。
“媽,救我爸要緊!”
胡俊緊緊握住母親的手,說道:“如果我們能拿到對方的和解書,我爸他們的麻煩會小很多。”
陳杰點點頭說道:“小伙子說的沒錯,和解書是對減刑幫助最大的,如果能拿到和解書,日后上法庭會有很大幫助。”
“甚至大部分人情節不嚴重,有不小的機會可以直接免于刑事處罰。”
“這……那好吧。”
周悅不情不愿的點點頭。
“咱們一起去,肯定能拿到和解書的,我還真就不信了,除非姜越軍楊玲他們一家不準備在這縣城里住下去!”
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老娘們兒冷哼道。
這話頓時贏得了不少人的贊同和響應。
“對,我們一起去。”
周悅點點頭。
啊這……
陳杰咽了咽口水。
其實他的本意是推選兩三ge代表過去就好了。
畢竟這是去求人和解,又不是吵架,不是說人多就有用的。
有時候人多了還可能適得其反。
可看到這幫老娘們兒群情激奮的樣子,陳杰到了嘴邊的話又悄悄咽回去了。
他是律師,能言善辯,靠嘴皮子吃飯。
可……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講得通道理的。
睿智的陳杰律師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姜家。
姜白和父母坐在院子里乘涼、聊天。
姜白抱著半拉西瓜,吃的很嗨皮。
果然這才是吃西瓜的正確姿勢啊。
南方城市水果店里直接是給你切成小塊兒的,你要在北方水果店里跟老板提這要求,大概會被以為是故意挑釁吧。
不得不說,南北文化和習俗差異還是挺大的。
“聽說胡德祿他們都要被告上法庭了……我這心里啊,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姜母扇著一把蒲扇,輕聲說道。
姜父輕笑一聲,說道:“活該!這也就是我不再年輕了,不然就那幾根蔥,有一個算一個,我全都給他放倒!”
“行了,不吹牛你會死啊。”
姜母白了他一眼。
“反正那些人有什么下場,都是自己作的,該!”姜父撇了撇嘴。
姜母緩緩點頭。
這個道理她又何嘗不知道。
只是……
多少有點于心不忍。
而且這事兒一旦傳開了,以后這些鄉里鄉親,左鄰右舍的,會不會覺得他們家太過跋扈了?
雖說自己的日子自己過,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可你生活在這個社會里,難道真的能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更何況姜母本身臉皮就比較薄。
姜白看了眼老媽,把嘴里的西瓜咽下去,說道:“媽,我爸說的對,胡家那些人自己無理取鬧,跟土匪似的,昨天你也看到他們那架勢了。”
“要不是警察趕到,恐怕你兒子我都要被開瓢了……”
這話比十句話都頂用。
果然,姜母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們敢!他們要是敢傷我兒子,我跟他們拼命!”
看著老媽瞪著眼睛,宛如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姜白內心一暖。
姜母不是那種強勢的性格,平常一向與人為善,待人和睦。
可是在涉及姜白的問題上,她就會特別強勢。
宛如女戰神一般。
“媽,沒人能傷害你兒子,來吃口西瓜,啊……”
姜白用勺子挖了一塊西瓜送到母親嘴巴前。
就在這時。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而且是很大聲,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砸門!
同時還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就好像一群大鵝在叫喚。
“姜越軍!楊玲!快開門!”
“我知道你們在家,別躲在里面不出聲,趕緊開門!”
“趕緊的開門啊,我們有正事兒要說,快點!”
“開門!”
姜白皺了皺眉頭,把西瓜放在石桌上,起身走向門口。
大門一拉開。
便看到七八個老娘們兒堵在門口,一個個瞪著眼珠子,這架勢就跟要吃人似的。
在她們后面,還有一個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的中年,以及一個相貌清秀的青年。
雖然這些人姜白一個都不認識,但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他們的身份。
“你們想干嘛?”姜白抱著膀子冷冷的問道。
胡德寶的老婆周悅瞪著倆大眼珠子,聲音很高的說道:“你是姜家那小子吧?起開,我找你爸媽談事兒。”
“不好意思,我們家小,容不下你們這么多人,有事兒在這兒說就行。”
姜白根本沒有讓路的打算。
“老的沒人性,小的也沒教養!真不知道姜越軍跟楊玲怎么教育你的!”周悅目光陰沉的盯著姜白。
姜白頓時臉色一沉:“我爸媽把我教育的很好,至少知道欠債還錢,也知道上別人家里要有最基本的禮數,而不是跟強盜一樣。”
周悅皺眉道:“你這小孩兒,怎么沒說話呢!”
“別廢話了,你們想說什么就在這里說,說完了趕緊走。”姜白不耐煩的擺擺手。
“你起開,我跟你說不著。”
周悅探頭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便要進去。
姜白立刻攔住了她,沉聲道:“這是我家,非請勿入,謝謝。”
“你……”
周悅頓時瞪大了眼睛。
作勢就要強行沖進去。
這時胡俊連忙過來拉住她,小聲說道:“媽,千萬別亂來,你忘了我爸是怎么進去的了?”
這句話就好像一桶冰水,沖著周悅當頭澆下。
她立刻就冷靜下來了。
這時候,律師陳杰終于找到了他發揮的機會,走上前向著姜白說道:“你好,我是胡德祿等人的律師,我叫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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