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晴,微風。
寬闊的洋面上,密布著兩百多艘小船,每艘船上,除了少量的食水外,坐滿了蘇祿國的兵士。他們黑瘦的面龐上,充滿了狂熱的神情。
東王在出發前,大聲地宣布,攻破渤泥王都,三日內,除了渤泥王宮,官衙,儲備庫,其余任由兵士所為。這番鼓動,瞬間點燃了蘇祿國兵士內心的獸欲,誓要攻破渤泥王都,斬殺渤泥王的頭顱,敬獻東王。
“東王殿下,你們蘇祿國此次出征,就不多帶些補給?”齊天站在船尾,看著后面一個個木排,上面也坐滿了蘇祿國的兵士。他很擔心,一個浪頭打來,會不會將這些木排上的蘇祿兵士掀落到海里。
“你們曾經那個秦國將軍白起,攻入楚國,不是也沒待補給嗎。”東王笑瞇瞇地說道:“這叫因糧就敵,不是嗎?”
“你就不怕,一時無法攻破渤泥王都?”
“你不是說,置之死地于后生嗎?”
狗屁置之死地于后生,你他么的是準備拿這三千蘇祿兵士去軍事冒險!
“少年人,你等在征渤泥后,是否找一處島嶼,以為安身?”東王見齊天不說話,便換了一個話題。
“是呀。”澳洲,不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島”嘛。
“以后,如有需要,可來蘇祿尋本王,力所能及,蘇祿盡可助你!”東王說道。
“多謝東王!”齊天對這種惠而不實的承諾敬謝不敏。你們蘇祿接下來幾百年前都要苦苦應付西班牙的侵擾哪有余力來幫咱的忙!
見這少年對自己的好意不以為然,東王心中有些惱怒。但身在海盜船上,且尚需多加利用爾等,就不與之計較了。
“西人欲攻我蘇祿,奈何堅壁清野不能持久?小國寡民,總要裹腹,而蘇祿所占島嶼,平坦易耕之地皆在海邊,總處山林,后繼生產如何應對呢?”東王問道。
“這個呀!”齊天看著東王,“簡單!……,哦,給你出主意,有咨詢費沒?”
“咨詢……費?”東王愕然,不過,他大致明白,這少年是想要好處。天朝上國,怎么道德淪喪至此,君子不言利,你怎可如此……市儈!
“東王殿下,要不然你再給我們一成繳獲,我給你想個好辦法,來應付西班牙人的進攻。……你可要知道,西班牙人船堅炮利,實力強大,可以在任何時候來進攻你。你們蘇祿國總不至于一直堅壁清野吧?”
東王瞪了齊天一眼,要是蘇祿國軍民一直躲在山林間,搞所謂的堅壁清野,恐怕等不到與西班牙人交戰,自己人都要餓死了。
“給你加半成!”東王咬著牙說道,“少年人,不可太貪心!”
“嗯,半成就半成吧。”齊天心里腹誹,就算你搶再多的渤泥財物,最后,還不是要被西班牙人搶去。
“你聽說過大明長城一線的烽火敦嗎?”齊天問道。
“烽火敦?”
“就是在大明邊境修一座烽火臺,敵人一旦入境,守烽火臺之人白天點燃狼煙,晚上點燃篝火,訊號可傳二三十里,一路示警,以便邊軍有所準備應敵。”
“你那烽火臺是在陸上,我蘇祿國軍民皆在海邊,如何反應?”
“唉,你們可以將小船當做烽火臺,前出至外海以做警戒!”
“對呀!”東王恍然,“距離海岸二三里,多備小船,起碼可以提前一個多時辰,即可知道,有外敵來攻!”
“對呀,你們還可以設置一下,幾道煙火代表多少敵人,屆時,是戰是避,均可提早決斷。”
東王頷首稱是,不由再一次地盯了齊天一眼,我蘇祿為何就沒有如此見識的人物?
“小天,跟那個東王都聊什么呢?小心,不要著了他的道!”見齊天走進艙室,曹雄問道。
“跟他又要了半成的渤泥繳獲。”齊天笑著說道,“和他說話,著實費勁,遠不如與自家人在一起爽利。”
“小天,你竟然又從那東王要來半成繳獲?”俞福坤驚喜地問道。
“那個東王,是在慷他人之慨,反正是那渤泥王都搜刮而來。再說了,要是他們打不破渤泥王都,一切都白搭!”
“雖然是慷他人之慨,但人家蘇祿畢竟出了三千多兵士,還親自冒險去攻渤泥。而咱們就在海上放幾炮,居然要拿人家繳獲的三成五!呵呵……他娘的,老子都不好意思了!”俞福坤說道。
“坤叔,你可不能因此而讓咱們吃虧吧。一旦,蘇祿攻破渤泥王都,你帶人上岸,可得仔細清點所有繳獲,不能讓蘇祿占了便宜!”
“那是自然。咱們得的越多,積攢也就越多,以后在那大陸立足也要輕松一點。”
眾人一提起即將去往的南邊大陸,均是興奮不已。在那里,他們是將會是這塊大陸的主人,也是建設者。洪武皇帝造大明的偉業,他們也將在那塊大陸上創造。王公貴族,由我開始呀!
四日后的清晨,曹雄部與蘇祿國的大小船只兩百余艘,以及上百個木排,密密麻麻地停靠在距離渤泥王都文萊城東北方二十里處的一個海灣。他們將在此修整一個白天,然后傍晚時分出發,至深夜,發起對渤泥王都的攻擊。
“麻布甲,你為先鋒。”東王來到周應平的福船上,蘇祿國的軍官和精銳衛士,以及兵器都在這條船上,擠得滿滿當當。
“是,東王殿下!”麻布甲非常興奮,恨不得此時就拿著短刀沖進渤泥王都。作為先鋒,打破渤泥王都后,他們有優先選擇劫掠目標的權利。也許,憑借這一次的戰斗,他麻布甲也能躋身與蘇祿為數不多的頭部大人,成為一個貴族。
“進入王都后,不要停留,直接攻擊王宮。若能擒獲渤泥王,定許你一個島嶼頭人身份!”東王繼續鼓動著,“我蘇祿榮辱興衰,就在諸位手里,就在今晚成敗一舉!真神就在你們身邊!真神會護佑你們!”
動員完畢,所有蘇祿國兵士開始默默地進食,將其所帶的全部吃食拼命地往嘴里塞。今晚,將是一番苦戰,輸了,你根本就沒機會再吃第二口,贏了,自然是要吃渤泥人的。
周應平遠遠地看著這些蘇祿國官兵進食,禱告,然后隨意地躺在甲板上,閉眼休息。他的貨物在來之前,就被蘇祿國以八千兩銀子買下,然后又承諾,將蘇祿兵士運到渤泥后,額外再支付給他三千兩白銀或者等價的渤泥財物。
暗自盤算一番,他決定,如果蘇祿能打破渤泥王都,他就要那價值三千兩白銀的渤泥財物,那些東西,只要運到巴達維亞,或者大明,肯定可以賣一個不錯的價錢。這比拿三千兩白銀,然后再去采買貨物,要劃算許多。
哦,對了,途徑巴達維亞時,那個光頭少年,說要進行南洋商貿公司的首次交易。也不知道,那幫海盜需要采買些什么。希望他說話算數,至少要給出一成的利潤。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將大海的西邊染成一片火紅。
殘陽,如血!
海灣處,一群嗜血的兵士,乘坐著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木排,悄然地向文萊城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