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蘇思柳說話間,有兩名鑒證科人員似是得到了指示,放下手頭的事物,來到花車近前開始清理取證。
李敬見此御空遠離些許。
蘇思柳跟著退后之余,目光看看某人,欲言又止。
李敬瞥見她如此神色,微笑開口。
“剛剛我私下去找參與游街的樂園員工了解情況,多少了解到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蘇思柳這會仍還覺得自己先前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人,正為此犯愁,猶豫要不要干脆道個歉什么的。
李敬一來一回取出兩份場面模擬,充分說明了其“能量”。
依靠鑒證科的手段,得等上好多天不說,大概率沒法有此等突破。
現在原本毫無頭緒可言的案子一下子有了方向,順帶十幾年都沒能偵破的連環兇殺案也有了被偵破的可能,這不叫她處境尷尬?
功勞什么的,蘇思柳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
自己給沈權匯報過后,他不僅是下達了指示,其本人過會也會過來。
要道歉,只能抓緊趁現在。
等一會沈權到場,她指不定就涼涼了。
冷不丁聽李敬說有從參與游街的樂園員工口中得知有價值的信息,蘇思柳懵了一下,險些淚流滿面。
李敬的“戰績”,只有借人來的上城分局局長及沈權知道得詳細些。
其他人了解的,僅僅是“辦案如神”四個字。
本來蘇思柳也沒怎么當回事。
再神,也是巡查。
在毫無頭緒的前提下,李敬再有能耐也是跟其他人一樣睜眼摸瞎。
誰想這位是真的“神”啊!
換做先前,蘇思柳肯定得等李敬說了詳細,自己斟酌一番過后再信。
但在有兩段疑似科研院大佬通過超級計算機還原的現場模擬后,她已不敢說不信。
無聲扁了扁小嘴,蘇思柳低語。
“李巡查,前面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
李敬。
跟先前一樣,這莫名其妙的致歉令他滿頭霧水。
古怪著瞅瞅小臉上滿是誠懇的蘇思柳,李敬怪異出聲。
“先前我就想說了,蘇巡查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
蘇思柳聞言果斷搖頭。
“沒有,我沒……”
話說一半,她瞅著某人一臉無奈不像是作假的表情皺了皺眉。
這一觀察,蘇思柳漸漸有了意識。
自己可能……
是真的誤會了……
定睛看看李敬再三確認過他的神色,蘇思柳臉頰逐漸泛紅,默默低頭。
這波,她是真不知道該怎么挽回了。
稀里糊涂給人道了個歉,結果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這不是顯得她很是自作多情?
這臉,丟大了。
眼看蘇思柳滿臉尷尬不敢看自己,李敬莞爾失笑,沒讓話題繼續。
“言歸正傳,參與游街的樂園員工中有兩人告訴我,事發時他們隱約有聽到一陣極其輕微的破空聲,像是有什么東西飛射過來。具體如何,他們不敢肯定。當時我距離事發現場較遠,并沒察覺異響也沒見有實物自遠空接近擊中張素雅。”
說著,李敬又道。
“按照場景還原中張素雅受害時血肉飛散的始末與角度,我估計要了她性命的東西多半是暗藏在花車后座之中,輕微破空聲是由相關事物觸發后散發而出。”
見李敬主動轉移話題,分享獲知信息及推測給了自己臺階下,蘇思柳稍許振作精神。
品味過李敬的敘述,她驚訝于某人真從樂園員工口中獲得了有價值的信息之余,狐疑著道。
“假設你了解與推測的屬實,案發時兇手似乎極有可能就現場。兇手預先設置了能近距離發力一擊將人體徹底擊碎的手段,不排除具有延時性。但他下手之前,定然要確保自己沒有殺錯人。”
推敲著說了句,她又低語道。
“且從張素雅的死狀上來看,兇手是蓄意要她當眾暴斃,其本身存在著某種病態心理。此類案犯在作案時,通常會在現場‘觀賞’以求滿足其病態的心理。”
“嗯。”
李敬點頭表示贊同。
類似推敲,他心中也有。
且他深刻懷疑,下手殺了張素雅的就是與其有肉體關系的豪豬妖物。
不過事發當時街邊人群太多,他又被游街隊伍中的十多道血條吸引,并沒有留意別處是否有血條。
能近距離發力一擊將人體徹底擊碎的手段,很多。
可能做到殺了人還神不知鬼不覺不留任何明顯外在痕跡,這可就難說了。
豪豬妖物,李敬沒有見過。
不過他知道什么是豪豬。
妖物修行,比人類修行艱難得多。
相對的,它們作為獸類與生俱來的天賦會迎來匪夷所思的變化,變成足以令其立身的攻防手段。
以孟成鳳為例。
作為毒蝎成妖,其尾針毒馕內的毒液毒性堪稱爆炸。
一滴就可要人性命不說,中毒的孟家父子是真的炸了個徹底,連一塊完成皮膚都沒留下。
難以想象得什么樣的劇毒,才能令兩個至少有著三境后期修為的人死得不明不白還如此凄慘。
此外孟成鳳的毒明顯具有操控性,無需她本人在附近,受害者即使遠隔千里,生死也是在她一念之間。
這種獨特的天賦,相當可怕。
滿身尖刺,是豪豬這類生物獨有的攻防手段。
既成了妖物,其尖刺必定有變化,擁有特別的威能。
張素雅接觸的那只豪豬妖物,嫌疑很大。
所以……
該怎么把他找出來?
稍作思索,李敬望向蘇思柳道。
“蘇巡查,你們上城分局情報科應該已收集過死者張素雅的網絡社交信息?”
“有的。”
蘇思柳應聲,取出平板便要操作。
不等她動作,李敬也是取出自己的平板,道。
“麻煩把相關信息上傳到巡查系統里,我直接查看比較方便,我需要這些信息另外還有點用處。”
蘇思柳聞言微微愣神,點了下頭,將信息上傳到巡查系統里。
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
李敬口中所謂另有用處,她不用品便知道某人要動用自己強大的“能量”,她只管照辦就是。
相關信息事后本就得在經過整理后上傳到巡查系統里,早一點晚一點無傷大雅。
李敬準備怎么用,她不關心。
只要能破案,怎樣都好。
隨著蘇思柳將相關信息打包上傳,李敬很快在巡查系統里查詢到張素雅的網絡社交信息。
這一打開,天啦嚕。
滿屏都是各種曬照。
僅僅是仙信朋友圈里,張素雅便各種曬自拍、曬包包、曬豪車,反正就是各種曬,但不曾見她曬男人。
李敬倒也不指望能看到張素雅曬男人。
像這類“吃得開”的人士,不太可能會曬異性。
不然其他與其有一腿的,難免會吃醋或鬧些別的幺蛾子。
李敬要的,是張素雅生前的各類自拍。
挑選出張素雅近一個月里在各個社交軟件中不同妝容的自拍,李敬將其打包以彩信的方式發送給自己,隨后掏出小礙打開一個空白文檔編輯文字。
“小礙,查下云巔樂園及張素雅住處周邊的監控,以各類娛樂場所為主,看看她最近一個月里都跟哪些異性接觸過。”
文字剛編輯完,屏幕上浮現一個氣泡。
“收到,這事需要點時間,這位每天化妝都不一樣,照片大部分帶美顏,小礙得把美顏效果去除才能進行精確比對。”
“可以,有消息通知我。”
李敬編輯文字,隨后將小礙收起。
蘇思柳全程看著李敬操作平板又操作小礙,心下別提有多好奇。
可是又不敢貿然發問,胸中那叫一個心癢難耐。
李敬瞥見她眼巴巴看著自己,嘴角含笑道。
“我托個朋友做些私密調查,有收獲的可能性不大,但未必不值得期待。”
聽李敬這么一說,蘇思柳頓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沒有把話說破,她詢問道。
“針對案犯,李巡查你個人有什么看法?”
“具體我也說不準,目前已知信息少了一些。”
李敬聳肩,道。
“但如果他確實是十幾年來犯案累累的那一個,我想他多半是喜歡‘高嶺之花’這類女子,卻又接觸不到真正的高齡之花。為此他只能退求其次,在各類娛樂場所找尋常人無法觸及又容易上手的女人。”
說著,李敬繼續道。
“案犯‘不挑食’,同時又有較強的占有欲。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上手的‘高嶺之花’有怎樣的過往,但無法忍受其在遇到他之后依舊逢人便張腿。如果我沒猜錯,案犯應該挺有錢,不然他沒法接觸到這些‘高嶺之花’。在這之后,他又很自大,自認為能給自己心儀的對象想要的一切,可以令其改變。”
傾聽過李敬如此講述,蘇思柳無聲點頭。
類似推敲,重案二組不是沒有。
且他們確實有懷疑過多年來疑似案件中兇手有接觸過受害者,甚至是與其有過肉體關系,只是這些可能最終都在種種排查之下被排除了。
這邊兩人正說著話,另一邊兩名鑒證科人員很快將死者遺骸與可作為證物的東西都收集了起來,把花車后座座位清理干凈,開始嘗試對座位進行細致的調查。
李敬見狀上前。
“哪位有紫外線掃描成像儀,借用一下。”
兩名鑒證科人員聞言扭頭,面面相覷。
蘇思柳跟著過來,也是有些疑惑。
紫外線掃描呈像儀是用來找尋血液、汗漬、x液等等體液類痕跡的,花車后座座位幾乎被血液完全染紅,這一掃難道不是到處都是?
想著李敬或許有別的用處,蘇思柳搭腔道。
“聽李巡查的。”
相比非是上城分局所屬的李敬,蘇思柳的話顯然更頂用。
有她開口,立馬有一位鑒證科人員取出手持式紫外線掃描成像儀遞過來。
李敬順勢伸手接過成像儀打開,正對花車座位進行了整體掃描。
“滴。”
一聲輕響,一張完整的花車座位掃描圖顯示在成像儀的顯示器上。
蘇思柳好奇探頭。
如她所料,被血液完全染紅的座位上布滿了象征著血液殘留的痕跡,這一掃毫無意義。
所以,李敬為啥非要掃一下?
正疑惑著,李敬抬手將成像儀上的掃描圖兩指放大,放大后的掃描圖中沾滿了斑駁血液痕跡的座位底部浮現兩處顏色較深的暗點。
蘇思柳瞪眼。
顏色較深的暗點同樣有血液痕跡覆蓋,放在尋常時候只能說明覆蓋著座位的真皮坐墊不完整,做工有瑕疵,血液滲透到了里面去。
但掃描圖中這兩個暗點,一上一下相當對稱。
這就很可疑了。
更可疑的是,兩個暗點不偏不倚正好是在正常坐下后腰會抵住的位置。
有此發現,如何能叫蘇思柳不感到震驚?
李敬這……
真是神了呀!
如此隱晦的痕跡,就算是鑒證科的專業人員經過仔細檢查也不一定能發現。
除非他們把整個座椅搬回去,進行極其細致的掃描成像。
他們會這么做嗎?
不會。
一張沾滿了血跡的座椅,有什么可掃描的?
如果不是李敬開口,他們甚至不會用紫外線掃描成像儀掃上那么一下。
李敬瞧見掃描圖上浮現的微小暗點,瞇了瞇眼。
他不是蘇思柳想象中的“辦案之神”,但他知道案犯極有可能是豪豬成妖,因而他從最開始就有方向大致要找什么。
一座位都是血,那正好。
座位上遍布的血跡,恰好是能做強烈對比的參照。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掃描儀上浮現的微小暗點,幾近九成坐實了與張素雅接觸的那只豪豬妖物有嫌疑。
一上一下兩個暗點,應該是兩根事先埋藏在座位里的纖細針刺從不同方向發動,自腰后刺入張素雅體內時留下的痕跡。
針刺威能很大,進入張素雅體內后分兩個方向其上下半身攪碎,整體炸開。
如此張素雅在事發時驚叫出聲也可以理解了。
任誰腰后被針刺穿透,異物入體會不痛叫出聲?
輕出一口氣,李敬將成像儀遞給蘇思柳。
“怎么安排留證,交給你了。”
“噢,好。”
蘇思柳飛快應聲,揣著成像儀上前與兩名云里霧里著的鑒證科人員溝通。
她這會,已徹底將李敬奉為“神明”。
當了那么多年巡查,她覺得自己仿佛都是白干的。
李敬瞅著蘇思柳上前,退開到一旁正想整理下思緒,口袋里小礙震了一震。
有結果了!?
李敬精神一震,取出小礙。
屏幕自動點亮,浮現氣泡。
“主人,經過排查,張素雅近一個月里接觸過的男性總共有四十二人。其中云巔樂園監控中與她出入成雙的有十六人,其住處附近夜店、酒吧等娛樂場所占二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