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登仙樓多了一位賣藝不賣身的琴師飄然仙子。
注意。
是飄然仙子。
不姓葉。
飄然仙子入駐登仙樓。
隨后一曲,技驚四座。
那人。
如畫。
那曲。
如夢。
昨夜登仙樓門前茶攤上是何人彈奏幻象琴曲的謎題,不攻自破。
這一夜。
登仙樓門檻幾近被踏破。
老鴇笑歪了嘴。
登仙樓日流水突破歷史之最。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
奔著「實操」順便撈外快來入駐登仙樓的姑娘們過得不怎么樣。
她們的收入沒少。
甚至比往昔更多。
陪酒期間,客人們出手一個比一個闊綽。
但這一整晚,沒有哪怕一個姑娘成功釣到凱子過夜。
飄然仙子太迷人。
這是其一。
其手中琴曲令人流連忘返。
這是其二。
不過最關鍵的。
是不知為何這一晚客人們來時都好好的,回去時個個成了軟腳蝦,宛若被幾百個合歡道的妹子輪番壓榨過一般。
就這樣。
時間過去了七天。
整整一周的時間,登仙樓的姑娘們愣是沒做到哪怕一點正經的皮肉生意。
不過她們倒是沒意見。
主要這七天里,她們的人均收入相比往昔多了十倍不止。
仙晶到位了,有啥不好說的?
再者飄然仙子人美聲甜,曲子更是好聽得緊,她們實在沒法討厭得起來。
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相比胸懷一個比一個偉岸的她們,飄然仙子盡管是真正意義上的美若天仙,可卻沒叫她們感受到任何威脅。
這些天里。
登仙樓有一位令人止不住感到惋惜的飄然仙子也已傳遍浩然城大街小巷……
有不少人慕名而來,一睹芳容。
也有特殊嗜好的人士到來,豪擲干金揚言要飄然仙子一夜,結果無一例外被一眾浩然城墨守成規的書生們噴出了屎來。
幾天下來。
浩然城的書生們早將琴技出神入化的飄然仙子看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九天神女,無人不想成為入幕之賓乃至一親芳澤。
是浩然城青樓的常規套路。
賣藝不賣身?
那都是虛的。
但主動的那一方,通常是姑娘。
誰有幸被相中,然后才是「私下交易」。
為了能被飄然仙子相中,浩然城的書生們這些天可是絞盡了腦汁嘗試表現。
有人吟詩。
有人作畫。
然無人有幸得到飄然仙子的青睞。
這并沒有叫書生們感到氣餒。
反而這一份挑戰性,激起了他們的斗志。
越是高不可攀,得手后就越有成就感不是?
雖然平了一點,但這一朵圣潔之花被何人折下乃至污濁,已成為浩然城的儒道傳人們爭相競爭的「目標」。
這時候蹦出來幾個「不講武德」想用仙晶把飄然仙子拿下的,這他們如何能忍?
建立在仙晶之上。
何等庸俗!?
說是這么說。
本質是浩然城青樓風氣如此。
在這里明碼標價是下乘,憑 個人魅力才是真理。
雖然大家都明白這都是虛的,姑娘們也只是迎合一下走個過場。
但在浩然城行的便是這種萬里挑一被選中的套路。
說簡單一點。
就是虛榮。
到最后,還是口袋里的仙晶說話。
這天入夜。
浩然城下起了綿綿細雨。
登仙樓頂層一個房間里,李敬一手托腮坐在窗臺前,唉聲嘆氣。
不知不覺。
這就是七天過去了。
剛開始他還覺得扮演飄然仙子挺有意思。
可七天下來。
整天都面對著那些酸臭書生,實在乏味。
關鍵的關鍵。
他所等的應劫之人并未出現。
正望著窗外夜景發愣,篤篤一陣扣門聲響起。
「飄然仙子,到點了。」
李敬聞聲嘴巴「嘖「了一下,不怎么情愿著回首。
「知道了,一會就下去。」
扣門的不是別人,正是登仙樓老鴇。
這會人是來叫他下樓「開工」的。
每天入夜時分,飄然仙子出場彈奏。
這是李敬自己定下的。
自己定下的,該去還是得去。
蹲了整整七天,李敬也不想因為一時懶癌發作而錯過些什么。
起身伸了個懶腰舒展身姿,李敬輕吐一口濁氣,取出一條華貴的雪色長裙來了個白衣勝雪。
這七天。
他都是在扮演飄然仙子。
這女人當久了,不知不覺就對衣著講究了起來。
無相神通也確實有著那么一種「魔性」。
不論變化成什么,輕易能進入角色的同時,時間過去得越久性情便會變得越貼合角色「設定」。
像以往李敬時不時把玖爺這一身份掏出來,就從沒有那么講究過。
畢竟玖爺這一身是參照生性比較隨便的玖里。
下樓。
沒有任何意外。
登仙樓底樓此刻已是人滿為患,甚至有不少人因為桌椅不夠自帶了過來,吵吵鬧鬧翹首以盼著。
李敬出場。
喧鬧的底樓神奇地陷入一片寂靜。
那一雙雙眼睛,無一不是期盼地注目著她。
飄然仙子不喜喧鬧。
這七天來他們已經摸得很清楚。
在彈奏開始之前,不宜喧嘩更不宜跳出去試著表現一下。
和以往一樣。
李敬坐定在平日里登仙樓的姑娘們表演詩詞歌舞的高臺上,揮手取出一張普通的古箏輕輕放下。
沒有任何開場白,他伸手撥動琴弦。
「噔噔。」
前奏一起。
現場云霧彌漫現動公務辦證。
夢璐等天魔降臨。
隨著樂曲在云霧之間起舞,夢璐悄然給李敬傳遞來心念。
「小哥,今兒個什么時候可以開飯?」
得到這般心念傳遞,正彈奏著的李敬嘴角一扯。
這些個天魔,這幾天里真是被他給慣壞了。
上來就問啥時候可以開飯。
沒見他才剛開始嗎?
她們開飯,等這一曲落下在場能有幾個不變成軟腳蝦的?
「晚些再說,好好干活先。」
憑心念回應了夢璐,李敬變換曲調。
魔改版的色、欲天,七天來 他早已經彈膩。
如今這曲子單純只是被他用來召喚色、欲天魔,好配合其他曲子。
你別說。
這些個色、欲天魔個個都是歌舞的行家。
不論李敬彈奏的是什么樣曲子,她們都能輕易從琴曲色、欲天的節奏里脫離出來,隨著相應樂曲演繹出合適的舞姿。
哪怕是較為哀傷的樂曲。
她們照樣能以慢舞、輕舞進行駕馭。
晃眼。
兩個時辰過去。
今夜依然沒有什么驚喜。
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敬手中琴曲驟然變調。
安分守己了整整兩個時辰的色、欲天魔頓時得到信號,搖身變化出諸多化身,給在場所有男性顧客「發「了一個。
在座眾人多是七日來的老油子。
見天魔化身靠近,眉飛色舞著將其摟過。
而原本在一旁作陪的登仙樓妹子們,適時離開了他們,免得造成妨礙。
屬于是七天來的固定節目。
飄然仙子每每將要結束演奏,都會給在座的客人們發上一個妹子滿足他們。
這般狀況,即使是墨守成規的儒道修行們也無法抵抗。
畢竟這是天魔手段。
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
他們摟上的是一個美艷女子。
而從當事人的視角出發。他們摟上的是自身最期望的那個人。
天魔詭詐,不是隨便說的。
李敬不知在場有沒摟上他這么個飄然仙子的,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因為這些人的精力很快會被壓榨一空,變成軟腳蝦。
當然。
色、欲天魔做事還是挺厚道的。
至少會讓他們享受一陣伊人在懷的美好,不會剛上手就榨干他們的精力。
與以往沒啥差別的一切正發生著。
大堂通往后廚的門庭冷不丁「轟」一聲被巨力掀飛。
李敬偏頭,手上撫琴的動作停頓。
尚未來得及發揮正在給福利的天魔與化身們頓時無以為繼,化作泡影消散。
在座的所有人。
固定節目才剛開始,就被人打斷了。
這TM誰啊?
壞大家好事!
在萬眾矚目之下,一明眸皓齒的女子神色陰沉拿著一把菜刀緩步走出,冰冷的視線上來就落定在了李敬身上。
四目相對。
李敬眉頭微皺。
登仙樓后廚。
打下手的人不少。
但除了陽雪以外,從一開始就沒有其他女子。
說穿了。
女子并不適合后廚的種種活計。
也就上菜工作,女子勉強可以勝任。
可擱在登仙樓這種地方,同樣不合適女子來做。
陽雪之前也是齊叔看她可憐才勉強收留在后廚的。
這位……
打哪來的?
她出現在如今陽雪與孔知安身的后廚,難道……
正有推測。
女子舉起手中菜刀直指過來。
「妖孽!你作為人駕馭天魔禍亂人間是意欲何為!?」
在場其他人。
下一秒,他們齊齊色變。
天魔!?
難不成這女子說的……
是方才被他們擁入懷中的幻象!?
天魔是何等存在。
只要是修行者都知道。
那是壞人修行只在朝夕的域外陰邪!
不論是誰。
遇見天魔稍有不慎就會畢生修行付之一炬,乃至直接身死道消。
修為境界。
在這種時候基本是虛的。
天魔的厲害之處從來就不是與你正面干架,他們也并不會與你直接沖突。
他們會做的,只一步一步引誘價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洞悉自己方才涌入懷中的極有可能是一天魔,在座沒有哪怕一人不是面色慘白。
原以為是享受的事。
真相卻是在他們在身死道消的邊緣蹦跳。
這誰繃得住?
這邊。
李敬迎上女子質問則是說不出的意外。
天魔。
理論上來說無法被任何感知所捕捉。
當天魔并不是奔著你來的時候,你更是無法憑肉眼或者其他的任何方式去發覺其存在。
能看到她的,只有被作為目標的人。
這小妞明明人在后廚,竟能察覺到天魔存在?定睛看看女子,李敬露齒一笑。
「姑娘怎么稱呼?」
女子聞言冷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女俠夜夢瑤。」
「夜夢瑤?好名字。」
李敬微笑。
在座所有人。
此時此刻,他們個個是滿頭冷汗。
關鍵。
李敬面對夜夢瑤沒有哪怕半點否認的意思。
所以。
他們剛剛抱著的,的確是天魔。
這七天……
在座的幾乎天天都來,每天都享受這固定節目。
原本他們是沒什么察覺。
夢璐等天魔本身并沒有做有損他們修行的事,著道之后他們事后的記憶也比較模糊。
但在認識到天魔這一概念后,他們的記憶逐漸復蘇了。
這每一夜。
他們都精虛虧空到了最低限度 沒有損傷到修行不錯,可他們回去時已是極端脆弱的程度。
稍有差池或者意外,他們就有可能會痛失畢生修為,乃至第二天很可能不會再有他們。
一時間。
有人驚恐,有人憤怒。
但沒人敢出言說上一句。
李敬能做到憑琴曲喚來天魔,乃至令人毫無防備沉迷其中。
這一份能耐擺在那里。誰敢嗶嗶一句?
在座有不少原先是局中人的。
他們很輕易就認識到了一件事。
眼前這位……
真身大概率是七日前曾出現在登仙樓的那個仙域傳說,玖爺。
縱觀整個仙域。
也只有這一位,才可能有能耐叫他們這些局中人毫無反抗之力。
這邊。
夜夢瑤迎上稱贊不屑輕啐一口,手中菜刀舞出一個漂亮刀花,冷笑出聲。
「妖孽!無需多言!今日本女俠要替天行……」
話說一半。
在包括李敬在內所有人的注目之中,陽雪揣著一根粗壯的木材悄咪出現在夜夢瑤身后,舉起木柴就是照著她的后腦「磅「的一下。
很干脆啊。
夜夢瑤哼都不帶哼上一聲,一腦袋就栽倒在了地下。
李敬。
在場所有人。
原是局中人的人們這會尤其無語。
剛剛看這位自稱女俠的真心超勇,敢于正面挑戰改爺。
他們甚至都已經盤算好。
等打起來,自己找機會第一時間開溜。
雖然不知道玖爺駕馭天魔霍霍他們是為了什么,又為何并未傷及他們的性命。
但這種是非之地,顯然是不能呆了。
誰沒事喜歡天天被域外天魔給榨干?
誰知道后廚走出來這位竟是如此不濟,居然能被一根木柴敲暈。
目測這修為……
不超過三境!?
「各位,都是誤會。」
敲暈了夜夢瑤的陽雪打著哈哈開口,道。
「咱后廚新來的廚子腦子有點不對勁,諸位不要在意她的瘋言瘋語。」
說話間,陽雪抓住夜夢瑤的一條腿二話不說就給人拽了回去,臨走不忘隔空將事先被轟飛的后廚門吸過來,重新給安上。
注目著如此情景,在座的客人們集體有點麻。
一個修為不到三境的人。
在仙域是談不上有任何份量的。
但因為夜夢瑤。
他們的記憶都復蘇了。
自己這七天來都經歷了什么,他們都已明白了過來。
那么問題來了。
現在該咋辦?
戳破一切的人被打暈拖走了,李敬仍然還在。
他們是趕緊走人還是如何?
走又該怎么走?
說真的。
此刻他們對夜夢瑤沒有絲毫感激。
面對現狀,他們寧愿自己仍然還被蒙在鼓里。
至少李敬并沒有傷及他們性命的打算。
問題現在他們知道了真相,他們很難繃得住繼續享受的同時,還要擔心某人會不會動上殺心滅口。
正當在座所有人左右為難之際,李敬起身。
「諸位,今夜的演奏就到這里。在此妾身不會狡辯些什么,但也請諸位明白,妾身并無害人之心。」
說罷,他轉身離開。
眾人見狀愣了又愣。
李敬這就走了,是他們沒想到的。
臨走還跟他們來了那么一嘴。
這頓時叫他們有些捉摸不透。
縱然非是局中人的意識不到這位是神秘的玖爺。
但他們至少可以明白。
看似柔弱的飄然仙子實則很強。
比在座所有人都強。
乃至有能力駕馭天魔。
這等存在,有必要向他們說明并無害人之心?
就算她害人了又如何?
眾人正懵圈著,同樣有些被嚇到的登仙樓老鴇笑容可掬著出場。
「諸位,飄然仙子剛剛給了我吩咐,說是今夜諸位可在登仙樓盡情玩耍,包括汝古娘在內的一切消費都是她請。」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登仙樓的消費從來就不低。
一切消費都是飄然仙子請?
包括姑娘?
人這何止有誠意!?
一時間,所有人將方才的插曲拋到了腦后。
管他呢!
飄然仙子請客。
這不得好好在登仙快活快活?
仔細想想。
這些天雖然過得云里霧里,但與天魔為伴的確是享受至 在場許多人,更是假借天魔的能耐看到了或沒能得到或已然逝去成為遺憾的那個人。
李敬的演奏之所以會有那么多人來。
這一點其實很關鍵。
仙域中人,壽命都很長。
尤其是修為比較高的這些。
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多多少少都有遺憾。
不談尋常仙域人。
在座好些局中人來此,為的其實就是能與曾經的遺憾有短暫溫存。
哪怕自己明知是假的。
為情所困的局中人,從來就不只有書生尚一清一個。
生活在古早年代的局中人們,在天性上本就比較守舊腐朽。
一生只認一個的,真心不在少數。
登仙樓后廚。
作勢上樓了的李敬化作一片陰影悄然摸了進來。
此時后廚之中,齊叔正跟機器人一樣不斷重復著料理各種美食的過程。
顯然。
因為出了茬子,他被陽雪魅惑了。
這會陽雪與孔知兩人正滿臉犯難,望著慘被一悶棍敲暈昏死在地上的夜夢瑤。
剛剛他倆只是走開了一下。
誰知道新來的居然直接殺去了大堂。
去了不算。
還是直奔李敬去。
能察覺到天魔,她確實有點不俗之處。
問題丫就一堪堪三境的主,哪里來的勇氣去「挑戰「李敬?
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啊?
不知道沒關系。
他倆知道。
別連累他們呀!
雖然弄不懂李敏留在登仙樓稿這種事是為了什么,但在陽雪與孔知看來這一定是有道理的。
夜夢瑤這一下蹦出去。
全然是攪了玖爺的好事……
二人正愁眉苦臉著,李敬現身。
入目見到外表是飄然仙子的某人,兩人渾身一緊。
「玖爺……」
孔知出聲。
正欲言語,李敬拾手示意他不用多說,好奇著詢問。
「這小妞打哪來的?」
見某人并沒有動怒的跡象,孔知悄悄松了口氣,道。
「早些時候齊叔撿來的。」
李敬打出一個問號。
這時,陽雪出聲。
「齊叔心善,入夜前來上工路上遇見她餓暈在路邊,順道給撿回來了。」
李敬。
餓暈在路邊被撿回來可還行。
這……
當真是應劫之人?
「這丫頭修為太低,為了弄醒她我倆廢了不少勁。」
陽雪繼續說著,道。
「醒來填飽肚子以后,她說要向齊叔報恩,于是留下承擔起了廚子的工作。玖爺你別看她修為低,做飯是一把好手。「
聽得陽雪如此講述,李敬點點頭,而后抬眼。
「可否將她交給我?」
此言一出,陽雪與孔知很有默契的退后半步,表示玖爺你請便。
李敬見此莞爾一笑,揮手卷走昏迷中的夜夢瑤化作一道陰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