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沒有出海獵妖,一直呆在家中,贍養父母,精研陣道,跟他們已經九年沒見了。”
孫卓聲音平靜。
說到此處,他眸光一轉,看向羅閻:
“相較于他們倆,我和羅道友反而更加親近。”
“對了,三日后火家將舉行火神祭,邀請我前去觀禮,羅道友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過去?”
羅閻作沉吟狀。
許久,他搖頭拒絕:“不了,我不認識火家的人,去了也只會憑添尷尬。”
這是他胡謅的理由。
目的自然是脫身。
這孫卓,讓他倍感壓力。
他甚至想著,只要能脫身,他現在就走,去亂魔海,再也不回來了。
“觀禮火神祭,可淬煉自身血脈,提升血脈的精純度。”孫卓語氣淡然。
說著。
他上下打量羅閻兩眼,開口點評:“羅道友的黑水蛟血脈乃是后天所得,血脈稀薄,潛力有限。”
“若不想辦法讓自身血脈變得濃郁些,想要晉升道基,只怕不是三兩粒筑基丹能夠解決。”
羅閻眼神一凜。
這孫卓所言,多半是真的。
他的黑水蛟血脈稀薄,前去觀禮,或許真有好處。
只是。
這孫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傳音問道:“火家的火神祭到底是什么?”
孫卓面露嗤笑,不屑道:“一只被封印在守神玉中,尚未出世的金烏罷了。”
“那金烏血脈非凡,哪怕被封印在守神玉中,也擁有神異。”
“所謂的火神祭,就是祭祀那金烏,為那金烏獻上血食,然后渴求金烏展現神異罷了。”
這一次,孫卓也開始傳音,顯然明白干系重大。
羅閻眼中浮現一絲震驚。
守神玉他知道。
一種專門用來封印生靈的奇特玉石。
被封印在其中的生靈,肉身和神魂都會陷入停滯狀態。
當初,那袁易陽的神魂就藏在九塊守神玉所鑄的玉佩當中,才能堅持百年時光。
只是他沒想到。
火家的火神祭,竟然是祭祀金烏。
他并不了解金烏,但聽過金烏的名號。
這是一種神鳥,誕生于烈陽當中,天生便是火的寵兒。
這等存在,卻存在于這小小的烈陽島上,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火家,知道自己祭祀的是金烏嗎?”羅閻目光微閃,盡量平靜的問道。
“他們怎會知道?”孫卓神態平和。
金烏乃神鳥。
若火家知道,必然早有禍事降臨。
畢竟在修仙界中,有時候無知才是福。
“孫道友想對那金烏動手?”羅閻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縮。
孫卓是誰?
黯日尊者,尊者境大能!
煉氣、道基、元丹、神嬰、法相……
羅閻有限的修仙知識當中,甚至不知道尊者排在第幾境!
這等恐怖存在,看出火家祭祀的是一頭被封印的金烏后,能忍住不打那金烏的注意?
那可是金烏啊。
被封印在守神玉中就能顯露神異,其本體,必然渾身是寶!
“那金烏以人血為食,已漸漸趨于妖邪。若不除去,等到其出世之日,必然生靈涂炭。”
面對羅閻的提問,孫卓面露悲憫,幽深的眸光轉動,注視羅閻,又道:“除去那金烏,于公于私,都是好事。羅道友何不與我一起?”
羅閻心潮激蕩,感到血流在加速。
但很快。
他便恢復理智。
金烏神異,渾身是寶。
但不提金烏本身的危險,就是這孫卓,或許也在算計他。
他沉吟少許,緩緩開口:“孫道友實力強大,哪用得上我?”
九年時間。
曾經的尊者能恢復到何等實力?
道基,還是元丹?
他無法想象,但肯定比他強,比這烈陽島上任何一人強就是了。
“非也,那金烏雖是幼生體,但畢竟血脈非凡。光憑我一人,就算能敵它,也難以留下它。”
“而若是留不下它,提前出世的它,必然對我心生怨憤。”
“我可不想,給自己樹立一位大敵。”
“所以,我要萬無一失。”
“我需要道友的幫助,我可以保證,不會加害道友,更不會打道友的主意。”
孫卓說著,看了眼羅閻的小腹。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羅閻也很明白。
起源文字!
孫卓知道自己得到了起源文字,而且保證,不會打起源文字的主意!
“這等存在,言出法隨,沒必要誆騙我這個小修士。”
羅閻心中想著,算是懂了。
孫卓需要他幫忙困住金烏,防止金烏逃離。
念及此處,他抬眸問道:“我要如何做?”
“簡單,延緩金烏出世一息時間即可。”孫卓伸出一根手指道。
“這……我做不到。”羅閻果斷搖頭。
他明白孫卓的意思。
要他觸動‘換’字,延緩金烏出世一息時間。
然而涉及金烏這等存在,哪怕只是延緩其一息出世時間,付出的代價也必然巨大。
“不,你可以。”孫卓盯著羅閻,斬釘截鐵道。
被其盯著。
羅閻只覺渾身驟然繃緊,一股恐怖之意降臨在他身上。
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無法拒絕。
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而后又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處?”
孫卓嘴角一翹,笑容玩味的盯著羅閻,似是不明白羅閻為何敢向他索要好處。
羅閻不動聲色,與其對視。
觸動換字,他付出的代價必然巨大,他不可能血本無歸。
不然,他寧愿魚死網破,看看能否從這孫卓手中逃離。
過了幾秒,孫卓終是敗下陣來,冷聲開口:“除了觀禮火神祭,提升血脈濃度之外,等事成之后,我再額外贈送你三滴金烏源血。”
羅閻松了口氣,而后又問道:“金烏源血有什么用?”
孫卓解釋道:“煉化金烏源血,有幾率獲得金烏神通。就算沒有得到神通,金烏源血也是淬煉體魄的神物。”
“至少,能將你的肉身提升到道基水平。”
“金烏神通……”羅閻眼底閃過一絲炙熱,點頭應下:“好,三天后,我便陪孫道友走一遭。”
“嗯。”
孫卓輕哼,起身道:“走吧,隨我回去,這三天你便在我孫家住下。”
知道無法拒絕。
羅閻便跟著孫卓,來到孫府。
孫府位于烈陽城城東,乃是陣道世家,族內弟子皆精通陣法,算是烈陽城中有數的強大家族之一。
羅閻在孫府呆了三天。
發現孫卓待其父母極其孝順,稱得上是大孝子。
種種表現,讓羅閻心中大感詫異。
他對孫卓的印象,停留在吞噬一個地界的恐怖魔頭上,然而孫卓表現出來的,卻不像什么嗜殺的魔頭。
這讓他感到詫異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這也就代表著,孫卓或許真不是一個魔頭。
三天后。
夜幕降臨,羅閻跟著孫卓,朝烈陽宮走去。
不多時。
便來到烈陽宮前。
“這太陽圓盤,非同一般,不僅可聚集天上烈陽,甚至還有聚靈作用。這莫名是一件法寶?”羅閻和孫卓并肩同行。
他抬頭看向烈陽宮上方的巨大圓滿,眸中帶著一抹驚異之色。
白天望這烈陽宮,如一輪金色太陽一般,熠熠不可直視。
而如今近了。
才發現這太陽圓盤竟如此巨大,就宛如垂天之云一般,遮天蔽日,蓋壓在烈陽宮之上。
“什么法寶?一件中品靈器罷了。”孫卓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圓盤,道:“這太陽圓盤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真正聚集烈陽和靈氣的,是那金烏的封印之地。”
羅閻挑眉。
這太陽圓盤如此壯闊,竟只是空殼子……
也就是孫卓,若換個人告訴他,他都會心生懷疑。
他看了眼孫卓,傳音問道:“道友知道那金烏為何會被封印嗎?”
孫卓搖頭,沉吟少許后,卻開口解釋:“所謂天不可有二日。金烏這等神獸,一個時代只能存在一只。它可能不走運,有其它金烏長存于世,所以它只能被封印。”
“那……要是強行出世呢?”羅閻再度問道,眸中露出一絲好奇。
“天命不在它。強行出世,唯有身死道消。所以,它今晚合該死在你我手中。”孫卓看了眼羅閻,眼中泛起一絲詭異微笑。
這只金烏幼生體。
如今其實已經處于半出世狀態。
這可能不是它的本意,甚至可能是被火家先輩強行喚醒的。
但半出世就是半出世。
天命不在它,自有劫數天降。
他覺得,自己就是這金烏幼生體的劫數。
羅閻打量著孫卓,目光有些異樣。
這孫卓,如今一副神棍模樣,身上竟有種玄之又玄的古怪氣息。
他微一思量,問道:“這世界,命運真的存在嗎?”
孫卓靜默幾秒,道:“不知道。以前,我是不信命的,反而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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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經歷的多了,有些事,又只能往命運上去推。”
“你可以認為,命運真的存在,也可以認為,這是太多無奈之下的一種自我安慰方式。”
他眼中浮現一絲滄桑,像個有故事的人。
對于孫卓的話。
羅閻感同身受。
說白了,就是有時候,隱隱會感覺到被安排了。
兩人心思各異,走進烈陽宮。
剛走進烈陽宮。
便有一個火家修士迎了上來:“二位可是來觀禮的?”
“是。”
孫卓上前一步,遞上自己的請帖。
那火家修士掃了眼,點了點頭,又望向羅閻。
“他和我一起的。”孫卓道。
“那好,你們跟我來吧。”
在火家修士的帶領下。
兩人被帶到一間大殿。
此時,大殿中已經聚集了數十人,都在興奮的談論著火神祭之事。
見羅閻二人進來。
當即有人站了起來,高聲道:“孫道友,這邊。”
羅閻看了眼孫卓,問道:“他是?”
“我孫家的世交,你無需理會。”
孫卓道了一句,便走了過去。
之后。
一番沒營養的無聊對話。
羅閻則坐在角落,傾聽著大殿中眾人的交談。
這些參加觀禮之人,有男有女,但都較為年輕,并沒有頭發花白的老者。
而且看交談內容。
有些人臉上掛著難掩的激動之色,是第一次觀禮,有些人卻平靜如常,已經不是第一次。
“聽說近距離觀禮火神祭,蛻變為火脈的幾率越大,是不是真的?”
“這是當然。上一次火神祭,參加觀禮的一百修士中,有五人覺醒火脈。而整個烈陽城,也就只有六七人覺醒火脈。”
“百分之五嗎?希望我是那個幸運兒。”
“可不止百分之五,觀禮修士又不都是先天血脈。”
“火神祭在哪兒舉行?那火神又是何等模樣?”
“舉行的地點自然是火家祖地,至于火神,一個雕塑而已,不值一提。”
“火家人怎么還沒來……”
觀禮修士都有些迫不及待。
火神祭在火家祖地舉行,等時辰到了,自然會有火家修士前來,帶他們前往祖地。
眾修士雖急,卻也只能耐心等待。
這時候。
兩道熟悉人影從門外走來。
兩人剛進來,角落中的羅閻便一挑眉頭。
這兩人,竟然是三天前找他索要的洞府的那黃家兄妹。
他不著痕跡,收回目光,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但那黃家兄妹一進來,便用目光鎖定了他。
兩兄妹交談兩句,便朝羅閻走來,很快來到羅閻身前。
“這位道友,我的儲物袋,能否還給我?”黃之郎朝羅閻拱手,言辭誠懇,音中帶著略顯激動的顫音。
他找了這人整整三天,天知道,一次次失望后的他有多絕望。
結果沒想到。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放棄后,竟然會在這烈陽宮見到這人!
“不能。”羅閻冷冷吐出兩個字。
到他手的東西,怎可能還回去?
“道友,之前是我兄妹冒犯了道友。我給你道歉……”黃之郎臉色微有些漲紅。
儲物袋中的東西,都是他父親為他準備的。
符箓丹藥。
甚至是一件極品法器。
這些東西,都是準備給他參加天星宮入門選拔用的。
但現在選拔還沒開始,儲物袋就被人搶走了。
這事。
他甚至都不敢跟他父親說!
見羅閻不說話,黃之郎低下頭,又道:“對不起,還請道友原諒我兄妹。”
而其身后的少女也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道:“對不起,求你把哥哥的儲物袋還回來吧。”
羅閻望著這對兄妹,心中有些無語。
按照套路。
不該是搬出烈陽島的規矩給他壓力,順便拉上火家。
然后失敗,再化身叫父,讓其道基境的父親出面嗎?
這一上來就道歉認慫,搞得他都陷入糾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是冷笑著說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嗎?你爹來儲物袋都不可能還給你。
還是告誡兩句,然后將儲物袋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