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閻在火位面見過人魔。
自然能辨別人魔的氣息。
墻上男子身上的氣息雖然淡薄,但和人魔無異。
他望了眼瓶中液體,又看向眼前。頭顱低垂,身體不自覺陣陣抽搐的體修。
便打算出手,結果此人。
免得此人繼續痛苦下去。
但這時候。
原本奄奄一息的男子身軀竟猛然一震。
旋即脖子飛速拉長,如毒蛇一般,朝羅閻面門咬來。
近距離下。
羅閻能看到男子發綠的雙眼,
以及口齒間間的灰色肉芽和黏液。
他驚了一驚。
而后手掌燃起大火,朝男子的面目按去。
“滋……砰!”
烈火烹油般的聲音響起。
然后是一聲沉悶巨響。
男子的腦袋被羅閻按進泥土當中,半張臉如巖漿般流淌而下。
但就在此時,男子胸前血肉蠕動,又是幾根手臂粗的觸手猛然探出,激射向羅閻的胸膛。
“小心!”莫玉容在后方驚呼。
她話音未落。
羅閻已是果斷出手,
身子一個模糊,
出現在數丈后的位置。
而綁在墻壁上的男子,則被一輪驕陽吞噬。
熾熱毀滅力在方寸之內來回席卷。
金色的光芒下,隱約可見一道人影飛速扭曲,很快無影無蹤。
“他這是……”
莫玉容望著漸漸熄滅的火焰,難掩面上惶恐。
剛才那一剎。
她從男子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至邪至惡的氣息。
光是那氣息,便讓她如墜冰窟,身體無來由微微戰栗。
“人魔……想不到,這幾個家伙,竟然擁有制造人魔的能力。”
羅閻后悔了。
他不該如此著急。
一上來就殺死三人。
這三人。
實力太過平庸。
怎么都不像是有能力制造人魔的存在。
這背后,必然存在隱情。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小瓶,然后伸手一攝,從兩團灰燼取出二人的儲物戒。
“人魔?那不是秘境中最危險最強大的怪物嗎?”
莫玉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東泉秘境中,最危險的便是人魔。
而人魔歷來罕見,少有人能遇上。
她得到的信息,人魔是受秘境特殊環境影響而出現的。
現在看來,好像人為也能制造!
“雖是人魔,但和真正的人魔相比,
還存在一定差距。”
羅閻見過孫淵所化的人魔。
魔焰滔天,無人能擋,
也就遇上了變異狀態下的于沖……
對了,
于沖!
那于沖當初異變,和這體修何其相似!
“剛才那體修奄奄一息,生活之火即將燃盡時,終于異變為人魔,實力并未提升多少。而于沖突兀異變,實力陡然暴漲十倍不止……”
于沖、三人組、詭異的血液、人魔……
羅閻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組織,在幕后操控一切。
靜默片刻后。
他掃了眼地上的三個修士,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和我無關。”
營地。
羅閻甩掉莫玉容,回到天仙苑。
他和鐘樓辭別,打算前往風位面走一趟,看看能否救出神玥。
“你要去風位面?”
鐘樓震驚的看著羅閻,像是在看瘋子。
“嗯。”
羅閻淡淡點頭,道:
“去風位面辦點事。”
“非去不可么?風位面現在天象惡劣,可不安全。”鐘樓眉頭緊鎖。
他聽說風位面如今被風暴籠罩。
無處不在的風暴,不僅會刮走修士身上的血肉,甚至能鉆進神宮,蕩滅神宮中的神嬰。
一般的神嬰修士,
遭遇風暴,
不出三息,就會隕落,血肉與神魂皆歿。
縱然天驕級別的神嬰修士,也無法長時間處于風暴當中,只能和其他普通修士一樣,躲在風暴無法到達的峽谷裂隙之間。
在他看來。
羅閻現在去風位面,幾乎是九死一生。
“去看看,要是太危險,直接回來就是。”
羅閻瞇了瞇眼道。
“好吧。”
鐘樓也懶得繼續勸說羅閻,話音一轉道:
“玉公子死了,你知道了嗎?”
“聽說了,營地傳的沸沸揚揚,說是被血魔殺死的。你知道那血魔的身份和背景嗎?”
玉公子隕落,羅閻何嘗不震驚?
要知道,玉公子可是神嬰后期的強者,而且多半是天驕級別!
但這等強者,卻在這只容許元丹神嬰兩境進入的秘境中被人瞬殺……
殺他之人,該有多強?
而這等人物隕落所帶來的影響,又該有多大?
“不知道。據見過血魔的人說,他們看不清血魔的模樣,只記得自己面對血魔時,如見血海彌漫……這也是血魔這個名頭的由來。”
鐘樓搓了搓臉,略帶驚懼道:
“剛才雨天宗傳來消息,讓吳公子過去一趟,商討對付血魔的辦法。要不過去看看再走?”
“好。”
羅閻略一猶豫,點了點頭。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若能知曉些血魔的詳細信息,他遇上血魔時,也能更從容。
夜幕降臨。
狂風驟雨隨之而來。
電閃雷鳴之間,可見厚重陰云壓在低空,將半座濯涳山籠罩。
營地。
中央。
一間空曠的靈堂之中,上百修士圍成一群。
中央站著幾人。
幾人的中央,則是一具棺材,棺材中躺著一具被白布覆蓋的尸體。
“幾位能來,玉某感激不盡。”
棺材旁,一個穿著喪服的白面青年擦去眼角淚水,恨聲道:“真容死在血魔手中,無論如何,我雨天宗都要除掉血魔,替真容報仇。”
白面青年喚做玉還珠。
是玉公子玉真容的堂兄,也是雨天宗此行三位神嬰后期修士之一。
在眾人印象中。
他的實力不如玉公子,但同樣是一位強者,曾有過擊敗法相初期修士的戰績。
玉真容隕落。
玉還珠順其自然,成為雨天宗的話事人。
“節哀。”
吳希杰神情淡然,望著棺材內被白布覆蓋的尸體,忽然開口:
“我能看看玉真容師兄的尸身么?”
其他幾人也看向玉還珠。
能站到中間來的,俱是天宗公子,或是此行掌權人物。
如羅閻的老熟人。
焦熔天宗的安宇軒,便站在吳希杰不遠處。
他和吳希杰一樣,同樣突破了神嬰。
只是由于被斬肉身,他身上氣息起伏不定,和吳希杰那般氣息內斂截然不同。
他像是沒注意到人群中的羅閻,站在那兒,靜默無言。
而除了安宇軒外。
還有一個豐神俊秀的白衣青年,以及一位戴著藍色面紗的裙裝女子。
白衣青年氣息銳利。
一身修為足有神嬰后期。
給人的觀感強大,像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強。
其喚做谷軒龍,乃天劍宗核心真傳,據傳背景深厚,已經獲得參加征伐型大修士考核的資格。
另外一個戴著面紗的裙裝女子則如安宇軒吳希杰那般,堪堪神嬰初期。
其身穿綠裙,黑發一側別著一枚藍色蝴蝶結。
配合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溫婉可人,隨和寧靜。
其人喚做穆知星,大有來頭,木天宗隊伍中的一眾神嬰全都聽她號令。
玉還珠看著四人,點了點頭,悲愴道:“諸位想看便看吧。”
“嗯。”
谷軒龍低頭,緩緩掀開白布。
隨著白布被掀開,周圍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就連羅閻,眼神也微微一定。
無他。
玉真容的尸體實在太過可怖。
就像是一具披了層人皮的骷髏一般,比干尸還要干尸。
“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谷軒龍檢查一陣,臉色凝重道:
“殺他之人,擁有遠超他的實力,瞬間剝離了他的生機,抽離了他體內的所有血液。而且……”
說到此處。
谷軒龍欲言又止,但看其臉色,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什么?”
安宇軒忍不住催促。
“谷師兄,你發現了什么?”
來自木天宗的穆知星也緩緩開口,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一絲好奇之色。
“而且……雨天宗強者留在他神宮中的一道力量未被觸發。”
谷軒龍忍不住咂舌,心中甚至泛起一絲恐懼。
他們這些天之驕子的底氣。
其中一部分,便來自長輩留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力量。
憑借這些長輩們的力量,他們擁有著免死符,可能橫行無忌,無需擔心陰溝里翻船。
可眼前這一幕。
卻打破了他的認知。
“什么?!”
玉還珠、穆知星、安宇軒、吳希杰四人皆臉色巨變。
而人群中的羅閻,則目光微微閃動。
若他能得到人魔這種手段。
那以后再面對安宇軒等人有大來頭的修士,便不用再束手束腳,瞻前怕后了。
“事實就是如此。所以,我們得小心了,若遇上血魔,我們多半也會和玉師弟一樣,無法再依靠長輩們留在體內的力量。”
谷軒龍語重心長。
他合上白布,將玉真容的尸體重新蓋上,沉聲道:
“那血魔從半年前開始動手,最開始是寧杰,最后是玉真容。半年來,死在血魔手中的修士僅僅只有三十二個,但無一例外,至少都小有名氣,血脈潛力不凡。
這代表,那血魔的目標,就是我等這類血脈潛力不凡的修士。
普通修士可能無事。
但我等,若不抱團,便很可能遭受到血魔的攻擊。
而且……
那血魔實力強大,不可能是無名之輩,他很可能就隱藏在營地,甚至就在這座大堂。”
說著。
谷軒龍環顧四周,銳利的目光,似要看透邊上每個人的底細,讓人群一陣騷動。
他的目光。
尤其在安禪等幾個最強者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灼灼的目光,哪怕是安禪等人,也都變了臉色。
大堂陷入靜默,變得落針可聞。
中央的谷軒龍等人似乎在傳音商量著什么。
圍在邊上的修士則都在掃視身邊修士,似乎想看出誰才是血魔。
過了片刻。
玉還珠望向周圍人群,目光閃動,揮了揮手:
“無關人等,全都出去!”
他顯然和谷軒龍等人商量過。
打算驅逐所有人,僅留下少數幾人,商量對付血魔的辦法。
聞聲。
來自各個天宗的修士都望向自己的老大,得到首肯后,一一朝外走去。
“呼……嚇死我了,不過那血魔不會對普通修士下手,我算是安全了。”
鐘樓咧嘴一笑,很是開心。
這營地中,血脈資質比他差的屈指可數。
他不信,專挑天才下手的血魔能看上自己。
“恭喜你了。”
羅閻淡淡道。
“嘿嘿……”鐘樓撓了撓頭發,而后沉聲道:“羅閻,你小心了,你也是個小天才,或許會被血魔盯上。”
“盯上就盯上吧。”
羅閻聳了聳肩。
他看向前方,望著遠去的溫雅和丁可兒,提醒道:“你不跟上去?”
鐘樓一愣,順著羅閻的目光望去,頓時恍然,滿臉懊惱道:“羅道友,我先走一步。”
說罷。
他急匆匆追了過去,很快追上了溫雅。
羅閻收回目光,回首看向仍守在大堂入口的安禪。
似乎是感受到羅閻的目光,安禪也望向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對著羅閻微微頷首。
“是他嗎?”
羅閻望著安禪,心中微動。
他并不覺得安禪是血魔,而是想到了火位面的于沖。
于沖異變若是他人的手筆。
那這個人,多半就在焦熔天宗內。
而焦熔天宗內,最強的安禪,自然嫌疑最大。
羅閻并不想一探究竟。
這是一樁麻煩,與他也沒有任何好處,故而他同樣對安禪點了點頭,便轉身,朝大河飛去。
人魔之事跟他無關。
血魔之事也跟他無關。
對他來說,救出神玥,才是當務之急。
一路上解決幾個不長眼的修士和妖獸后。
羅閻來到大河邊。
大河波濤滾滾。
在狂風驟雨下越顯湍急。
羅閻正準備進入大河深處,前往風位面。
可下一秒,他便僵在了原地,眼中浮現一絲駭然之色。
他看到了一具尸體。
一具沉浮在大河中的尸體。
大河浮尸,這看似正常,畢竟死在河里的修士不會少。
但……
這大河,可不是一般的大河。
連神嬰修士都難以飛渡的大河,一切的一切,都該沉底,又怎會讓一具尸體在水面下沉浮?
這非比尋常。
甚至有點悚然。
羅閻望著那尸體。
忽的,那尸體竟然翻了個身。
如海藻般的灰色頭發下,一雙血色眼眸盯住了羅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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