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余成發出慘叫,臉色扭曲的看著羅閻,眼中怒火噴涌,帶著濃濃的不甘。
“知道嗎?當你打算針對我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了今天的失敗。”
羅閻一臉平靜的望著余成。
無數的光影在他身后扭曲,編織出一方與世隔絕的空間。
這是他的領域。
也是余成的牢籠。
一道道陰影從余成的七竅中鉆入,就像是一根根鎖鏈一樣,支配他的身軀,將他身子拉直,呈大字懸掛到半空。
余成掙扎著,神情冰冷,咬牙切齒道:“我敗了,給我個痛快!”
羅閻沒有理會余成,藏在袖中的手掌把玩著一團扭曲的血肉,澹澹道:“我已經殺了你兩次。”
余成冷冷一笑:“然后呢?我真靈無數,你就算再殺我一次,我也可以復活!怎么,你難道還能循著我的氣息,將我的所有真靈,全部抹除不成?”
羅閻澹澹道:“我沒那等實力,但是……”
他將手中的血肉朝余成嘴巴塞去。
余成臉色漲紅,眼睛圓瞪,不住抗拒,緊閉著嘴唇,緊咬著牙齒,但他拼盡了全力,緊閉的嘴巴,還是被慢慢撬開了縫隙。
猩紅的血肉,被強行塞入嘴中。
余成神情驚恐,一對腮幫子高高鼓起,嘴巴被全部塞滿。
他想將這團血肉吐出來。
但這些血肉就像是活的一樣,在進入他嘴巴后,部分往他的肚子里鉆,部分往他的身體鉆,還有少部分往他的腦袋里鉆。
他雙眼布滿血絲,高高凸起,怨毒的盯著羅閻。
他能感覺的到,這些血肉很瘋狂,進入他的體內后,就像是鳩占鵲巢一樣,迅速掌控著他的身體,吞吃他原本的血肉。
紅白色的可怖血肉在吞噬他體內的力量后,開始瘋狂增殖,僅是短短幾個呼吸,他便急劇膨脹,成了一團臃腫的血肉。
血肉滾滾,不斷膨脹,一丈,兩丈,三丈……
余成感覺自己兩顆眼珠子在血肉中翻涌,意識隨著極具膨脹的血肉被寸寸分割,變得混亂,扭曲。
而在這股混亂和扭曲之間,他仿佛感受到了無數的意念,那一股股意念比他更瘋狂,比他更混亂。
他的意念觸及過去,和無數意念水乳交融,隱約間,他感覺自己成為一團巨大的血肉,而一道道陌生的記憶,也出現在他腦海中。
謫仙般的劍修。
清冷的女修士。
殺人如麻的魔頭。
茹毛飲血的妖獸。
紛雜的記憶碰撞融合,令他有種恍忽感,好像這些記憶都是自己。
余成心中浮現出濃濃的大恐怖。
他想要將這些陌生記憶斬去。
但冥冥中,卻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這都是他!
眾生即他!
他即眾生!
“歡迎回歸!”
“哇哦,我竟然是界主轉世,這太棒了!”
“我竟然是玲瓏仙宗弟子,可惜了,沒成為征伐型大修士。”
“嫩死那個羅閻!”
一道道陌生而瘋狂的聲音在余成腦海中不斷回響。
余成意念劇烈掙扎。
我是余成!
我只是我!
但很快,他堅定的意志便開始松動。
“我只是我…都是…都是我…”
意識越發混亂。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他發現羅閻朝他伸出來一只手掌,這只手掌按在他肩膀上,然后,他極具膨脹的血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收縮。
一個眨眼,他便恢復人形,連腦海中的混亂也瞬間消失,讓他再次恢復本我。
“你對我做了什么?!”余成臉色扭曲,內心無比恐怖。
若死了也就罷了。
他再復活就是。
可是剛剛,他竟然覺得那團扭曲的血肉就是他!
被鳩占鵲巢而不自知,這種下場,比死亡更加恐怖!
“你前世真的是界主?界主不是應該泰山崩于前而不驚么?”羅閻好奇的看著余成。
“你放屁!”余成咬牙切齒。
自己要被怪物吞噬了,而自己又覺得怪物就是自己。
這換成誰能面不改色?
羅閻一挑眉頭,沒有生氣:“說說看,你前世留下的寶物藏在哪里?”
余成身軀微微顫抖,道:“寶物可以給你,但你先把塞進我體內那團血肉取出來。”
羅閻聳了聳肩,道:“你先說。”
余成望著羅閻,嘴唇蠕動兩下,終是不敢繼續討價還價,將自己為何要羊裝成貢品的原因告訴了羅閻。
羅閻聽完后,眉頭一挑道:“你真是個廢物,特意布置的棋子,竟然還能失去聯系。”
余成恨得牙癢癢,但也只能強忍心中怒氣,道:“過去這么多年,出現任何紕漏都有可能,我也說了,只要能加入黃泉宮,我就能拿到前世留下的寶物。”
羅閻看了眼余成,道:“據我所知,想加入黃泉宮,必須成為尸修。”
余成冷冷一笑,道:“這是當然,我這具肉身平庸而尋常,本就有轉化成尸修的打算。倒是你,這具肉身不凡,想好怎么去黃泉宮了嗎?”
羅閻不語,漠然望著余成。
余成怡然不懼,冷笑道:“你不會打算讓我一個人去取吧?你會放心?”
羅閻搖了搖頭,道:“我當然會跟你一起去黃泉宮。”
話音剛落。
他似有所覺,朝不遠處的窗戶望去。
窗戶緊閉,但縫隙之間,一絲絲紅白血肉鉆了進來。
這些血肉上彌漫著瘋狂貪婪的氣息,在斑駁的陰影中穿梭,幾個眨眼時間,就密密麻麻,填充了大半個房間。
那位取代城主的存在察覺到了屬于自己的一部分,竟然循著氣息而來,要將余成迎接回體內!
“羅閻!你到底給我吃了什么!那東西過來了,他打算吞掉我!”
余成臉色難看。
緊張的望著周圍的血肉。
這些瘋狂血肉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飛速蔓延。
要不是這間屋子古怪,斑駁光影交織出的復雜空間讓這些血肉繞來繞去,他只怕早就被吞噬了。
但哪怕如此,他還是從這些血肉中嗅到了貪婪,要將他吞噬的強烈欲望。
“別擔心,那人傷的很重,他吃不掉你。”
羅閻伸出手掌一抓,整間屋子的血肉被明光裹挾,出現在他手中,然后又被他吸收,緩緩消失在他掌心處。
余成看到這一幕,輕松一口氣的同時,也咽了咽口水。
他瞥了眼窗戶。
蔓延進來的血肉齊根而斷,似乎感覺到了畏懼,正在慢慢回縮。
他又看了眼羅閻。
在吸收那一大團古怪血肉后。
羅閻的面皮開始蠕動,像是有蟲子在皮膚中爬動一般,好像要鉆出來。
但很快,羅閻的面皮就恢復平靜,然后張嘴一吐,一團血肉落在地上,迅速膨脹增殖,最終變成一個青年男子。
“羅閻?!”
余成震驚的看著眼前的赤身男子。
這個男子,和羅閻一模一樣!
男子回頭看了眼余成,自顧自走到旁邊,拿出《天尸經》看了起來。
翻閱幾頁后,他推開門朝外走去。
《天尸經》修煉不易,唯有黃泉當中,才能修煉。
余成看著男子離去,明白過來,轉頭看向羅閻:“你打算將你這具分身轉化為尸修?”
這時候。
一個青年男子慌慌張張的推門而來,看了眼余成后,來到羅閻跟前。
“前輩,兩個元丹修士給那怪物送過去了。”
羅閻點頭,望著高明,臉色凝重道:“那怪物暫時無法離開那座洞府,但恢復的速度很快。若是可以,高公子最好提前舉行黃泉大祭,讓你的老祖出來對付他。”
高明臉色蒼白,咬著牙點了點頭:“是,一切都聽前輩的。”
余成看了眼高明,正想問羅閻打算如何處置自己。
但還沒等他開口,羅閻便抓住了他,將他塞入一口黑棺當中鎮壓了起來。
三日后。
濁浪滔天,陰風陣陣。
距離利剎城百里外的黃泉淺灘邊,近百艘木船依次而列,排列在黃泉邊上。
此時。
城主府的供奉們正驅趕著一個個少年男女,朝岸邊的木船走去。
在黃泉大祭上。
這些少年男女們是貢品,將要獻給黃泉,以平息黃泉的怒火。
少年男女們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一個個面色蒼白,木然走上木船。
羅閻站在后方,澹澹詢問身邊的高明:“這些木船能渡他們入黃泉?”
高明嘿嘿一笑,傳音道:“回前輩,這些木船都是普通的木船,沒有任何神異。他們上了船,經受黃泉幽風吹拂,若能堅持下來,就能加入黃泉宮,若是被幽風吹走了魂兒,那自然只能成為一具煉尸了。”
羅閻眉頭一挑,詫異道:“這黃泉上的幽風如此恐怖,還有人能堅持下來,不被吹走神魂?”
高明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萬個人中,可能有一個天賦異稟,能堅持下來吧。”
羅閻頷首,看著一艘艘木船,又問道:“黃泉大祭已經開始,你現在能聯系那那些先祖了么?”
高明道:“馬上。”
他從懷中摸出一枚鈴鐺,擠出一滴血滴在鈴鐺上,一邊搖晃,一邊向羅閻解釋:“這是我高家祖傳的通幽鈴鐺,唯有我高家血脈才能使用,只需搖晃鈴鐺,先祖們便能感知到我的呼喚,過來‘享用’這些祭品。”
說著。
他朝后方利剎城望了眼。
似乎害怕后方的怪物忽然出來。
然后只一眼,他眼睛就勐然一直,驚呼道:“前輩,他過來了!”
只見利剎城房間,一團血肉蜂擁著激射而來。
仿佛滔天血海降臨一般,帶著混亂扭曲的氣息,無比瘋狂和暴虐。
“吾兒!大祭開始,你怎么不通知為父?!”
聲音震動蒼穹,就像是無數個人異口同聲在呼喊,一道道不同的嗓音混合在一起,混亂而詭異,令高明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
“父親,您不是說黃泉大祭全權由我負責么?”高明肝膽欲裂道。
“那是大祭前的布置!你莫非忘了我高家的家規,黃泉大祭,只有家主才有資格主持!你莫非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能取代為父,成為高家家主了?”
血近,如山般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只一壓,岸上的高家供奉們便臉色巨變,一個個如葫蘆般滾得到處都是。
“父親,我不敢!”
高明見此情景,哪還不知道眼前的存在非神嬰境所能敵?
他裝作驚懼的模樣,一邊搖頭,一邊顫聲詢問道:“父親,你怎會變成如今這等模樣?”
這一次。
空中的血肉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降臨。
無窮無窮的血肉覆蓋下來,在高家供奉們驚恐的求饒聲中,將岸邊的所有人吞噬。
唯有羅閻和高明。
羅閻臉色凝重,抓著高明,一個閃爍,出現在遠處,然后頭也不回的狂奔起來。
身后。
血肉組成的海洋滾動,一個個高家供奉在其內掙扎,驚恐的不斷求饒。
“城主大人饒命!”
“城主大人,我是您最忠誠的小莫啊!少城主干的事我不知情,我始終是站在城主這邊的。”
“城主不要!”
“城主大人……”
慘叫聲連連。
一個個神嬰境的高家供奉,在血肉海洋中僅僅掙扎了幾個呼吸,便盡皆被吞噬,成為了血肉海洋的一部分。
血肉滾動著,追逐沿著黃泉沿岸逃竄的羅閻,同時聲音驚怒非常。
“都是你!都是你!你這個該死的螻蟻,竟敢幫著吾兒欺騙我!要不是你,黃泉大祭提前開始,我豈能不知道?!”
“閻前輩,怎么辦?!”
高明被羅閻提在身上,回首便望見血肉滔天。
他無比的驚恐,肝膽為之顫裂。
“高公子,你那先祖還要多久才能趕來?”
羅閻神情瘋狂,周身浮現出肉眼可見的瑩白焰火。
這是燃燒法力和本源的特征。
高明見了,心中愈發沉重。
自己這位閻前輩雖然很強,但顯然不是身后那位血肉怪物的對手,哪怕燃燒法力本源,也僅僅只能和身后怪物保持距離不變。
這等情況下,他若是敢說自家先祖要過很久才過來,這位閻前輩,只怕要丟掉他自己跑路。
于是他咬著牙,道:“快了,閻前輩堅持住,我先祖馬上就到!”
羅閻臉色血紅,咬牙切齒道:“快了是多久?”
高明馬上道:“一……一分鐘!閻前輩,再堅持一下,那怪物身上傷勢還沒完全恢復,跑的不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