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閻深深的凝望陌蕭。
直到陌蕭將腦袋貼在了地上，他才澹澹開口：“站起來說話。”
“是，大人！”
陌蕭如聞大赦，緩緩起身，但頭顱卻依舊低垂，表達自己的恭敬之色。
羅閻看向遠處的城池，平靜問道：“你們黑沙城的城主是誰？”
陌蕭道：“回大人，我們城主是雷蕓雷大人。”
“雷蕓……”
羅閻看了眼陌蕭，輕笑道，“她會歡迎我嗎？”
陌蕭恭聲道：“城主大人早就想認識您這般高貴的皇族，您若是愿意駕臨黑沙城做客，城主大人必定欣喜若狂！”
“真的？我這種來歷不明的小人物……”
羅閻話音未落，陌蕭便趕忙道：“若大人是小人物，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誰是大人物了！”
陌蕭神情愈發恭敬。
他見過不少皇族，但從未見過像羅閻這般尊貴的皇族！
而他也了解雷蕓。
雷蕓一直便渴慕皇族，自己引薦羅閻過去，必然會贏得雷蕓的歡心，得到豐厚嘉獎。
“你能幫我引薦？”羅閻饒有興趣道。
“這是我的榮幸！”
陌蕭對著羅閻做了個請的舉動，便一馬當先，向著黑沙城飛去。
羅閻駕馭戰爭巨獸，緊隨其后。
他看了眼陌蕭。
這個黑沙城的守城將，擁有洞天境初期的實力。
這在虛空魔族中算是一般。
而這也代表，這座黑沙城中不會存在太強的虛空魔族，可能有星主，但域主，幾乎就是不可能了。
羅閻跟在陌蕭身后，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黑沙城。
如他所想，黑沙城中虛空魔族，幾乎都擁有類人的體型。
他們也不像外面那些虛空魔族般游蕩或是打斗，而是極有目的在行走，或是坐在門口跟別人閑聊。
這仿佛就是一個人類的城池。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里要更加荒蕪，更加破敗。
破敗到連房子都千瘡百孔。
在路過一條大街時，羅閻看到這條大街擠滿了虛空魔族，他們大吼著，擠向街道中央的區域，似乎在爭搶著什么。
“選我！選我！我一個月半塊靈石就夠了！”
“求求大人，選我，我不要軍餉，我什么都不要！”
“大人……”
無數的虛空魔族們推攘著，爭吵著，語氣都很急躁。
羅閻見狀，問身前的陌蕭：“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陌蕭掃了眼那街道，當即笑著答道：“回大人，他們在報名參加黑沙軍。”
“黑沙軍？”
羅閻一挑眉頭，道，“你們城主組建黑沙軍做什么？”
陌蕭道：“這是上面大人的要求，城主需要籌措一支萬人隊伍，隨上面的大人一起出征。”
出征！
羅閻聞言，目光一閃。
虛空魔族出征能征哪里？
他跟著這群出征的虛空魔族，或許就能找到回去的路，順利回返星空！
一念及此，羅閻心中忍不住激動起來。
不過表面上，他仍是不動聲色，羊裝饒有興趣的問道：“一個月，半塊靈石？”
他聲音有些戲謔。
而陌蕭也聽出來羅閻語氣中的戲謔，他苦笑一聲，解釋道：“大人誤會了，我們城主給他們的軍餉是一個月一塊靈石。但是他們都想加入黑沙軍，所以有些人，會自愿放棄軍餉。”
他在自愿兩字上加重了語氣，似乎想要向羅閻表明他們黑沙城并沒有強迫這些虛空魔族。
羅閻聞言，心中情緒復雜。
一個月一塊靈石。
不是星晶，不是星石，也不是靈晶，而是最低級的靈石！
一個月一塊靈石，放在星空中，連一個煉氣一層的修士都無法使喚，但在這終焉之地，卻足以聘請一個尊者境，乃至是洞天境的虛空魔族！
難怪。
這些虛空魔族拼了命一般向著星空沖鋒。
荒蕪貧瘠如終焉之地，他們不拼命才有鬼了。
陌蕭瞥了眼羅閻，見羅閻表情復雜，硬著頭破繼續解釋道：“大人，一個月一塊靈石，其實已經很多了，周圍的飛沙城白沙城，不僅不給靈石，還要讓人簽下一筆欠款……”
羅閻徹底無語。
他跟在陌蕭身后，又飛了沒多久，終于來到一座尚算完整的城堡，見到了那位雷蕓城主。
羅閻本以為雷蕓會保持人族模樣。
誰知一看，這位城主雖然肌膚雪白，容顏清麗，但后面，卻有一根細長的尾巴！
在羅閻打量雷蕓的同時。
雷蕓也在打量羅閻。
她仔細觀察羅閻，眼神中漸漸浮現出崇敬之色。
眼前之人，竟然是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異變，一個完美無瑕，一個純真的人族！
而這等完美無瑕的存在，其身份和背景必然了得，只怕是逝一宇宙中最高貴的那批貴族！
“不知您是？”
雷蕓原本坐在椅子上，此刻卻站了出來，音中帶著一絲澹澹的恭敬。
她繃直身體，將尾巴隱藏在身后，顯然是不想羅閻看到她的異變之處。
似乎只有如此。
她才能在羅閻面前保持平等。
“我叫羅囂。”
羅閻隨便編了個假名。
他觀察這個雷蕓，這個雷蕓足有星主境初期修為，光論修為，足以俯視他，但現在，卻如此恭敬的對待他，甚至還收起了自己的尾巴！
“相對于我而言，她覺得尾巴是自己的恥辱嗎？”
羅閻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這次冒昧來訪，還望雷城主勿怪。”
他本來還擔心雷蕓看穿他的身份。
但現在，他卻底氣十足。
“怎么會，羅公子到來，我黑沙城蓬蓽生輝才是。”
雷蕓連忙招呼羅閻坐下，又讓陌蕭沏茶，這才道，“羅公子，您怎么會來我們黑沙城？”
她雖然仰慕羅閻，但對羅閻的來歷卻很好奇。
畢竟。
這樣一個尊貴的皇族，怎么會來到她這座偏僻而荒涼的黑沙城？
羅閻直截了當道：“我想加入貴城的軍隊，隨貴城軍隊一起出征。”
拐彎抹角只會顯得自己心虛，不如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反正自己是最尊貴的虛空皇族。
無論干些什么，都是很合理的。
“好。”
果然，雷蕓在聽到羅閻的請求后，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只是答應過后，她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羅公子出征，背后的家族知道嗎？”
羅閻背后哪有家族？
面對雷蕓的詢問，他澹澹道：“我背后沒有家族，這些事，只要我自己決定就可以了。”
自己決定？
怕不是跟家族鬧翻了，偷偷逃出來，想要獨自前往星空。
雷蕓的記憶中存在太多這般自我的二世祖。
她也不敢辯駁，只想著等到了虛空前線，自己保護羅閻就是。
她一個星主境，庇佑一個洞天境的虛空皇族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只要不前往最前線就好。
念及此處，她微微一笑，道：“那好，這些我來安排。羅公子，請喝茶。”
她親自端起茶杯，遞到羅閻面前。
羅閻接過這杯茶，澹澹掃了眼后，眉頭忍不住微微一挑。
不是靈泉，就是普通的水。
至于茶葉，也是普通的樹葉，沒有蘊含哪怕一絲靈氣。
這的確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
但現在，卻被雷蕓端給了自己。
雷蕓不可能在折辱他，那么顯然，這樣的茶水，在這終焉之地，已然極為珍貴！
羅閻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而對面，雷蕓時刻都在注意羅閻的表情，當看到羅閻輕輕挑眉時，她心中對羅閻的猜測變得愈發篤定。
這個羅囂，連她的茶水都看不起，必然是最頂級貴族。
羅閻沒有理會雷蕓的內心想法，他放下茶杯，平靜道：“雷城主，我們什么時候出征？”
雷蕓連忙道：“半個月后。這半個月時間……”
羅閻打斷她的話，說道：“麻煩雷城主幫我安排一間安靜的房間。”
“好。”
雷蕓連連點頭，望著羅閻，又道，“需要我幫公子安排幾位侍女嗎？”
“不用。”
羅閻手掌一翻，取出一枚熠熠生輝的星石擺在桌上，道，“這是這半個月的借住費，還望雷城主莫要嫌棄。”
“這是？”
雷蕓當即被桌上的星石所吸引。
她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見過能量如此澎湃之物，因為只一眼，她便再也無法挪開目光，臉色因為激動，而微微紅潤起來。
她伸出手掌，微顫著拿起這枚星石，旋即不可思議的看向羅閻，“這是……給我的？”
“一枚星石而已。”
羅閻毫不在意，起身說道，“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休息了，麻煩雷城主帶我去房間休息。”
“好。”
雷蕓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內心平靜，起身親自帶著羅閻，走向一間房間。
兩人在這座略顯破敗古樸的城堡中行走，最終來到一間廂房中。
“羅公子，你看這間房間如何？”
雷蕓推開門，一只手仍死死攥著星石，似乎一刻也舍不得松開。
羅閻打量了房間兩眼，道：“可以。”
雷蕓見羅閻滿意，也露出了笑容，道：“公子滿意就好，對了公子，我今晚設宴……”
“設宴就不必了，我打算閉關半個月，半個月后，雷城主再派人來叫我就行。”羅閻揮揮手道。
“那好。”
雷蕓點頭。
卻咬著唇，欲言又止，久久沒有離去。
直到羅閻疑惑的看了她好幾次，她才貌似恍然的對著羅閻一笑，轉身離開這間房間。
而就在雷蕓離開之后。
多羅摩調侃的聲音就在羅閻腦海中響起。
“羅閻，你剛怎么不招手？你只要招招手，不管對我們這位雷城主做什么，雷城主都不會拒絕。”
羅閻道：“你怎么知道？”
多羅摩哈哈大笑：“這間房間不就是那位雷城主的閨房嗎？人家都將閨房讓出來給你住了，什么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是嗎？”
羅閻走到房間內側的蒲團前坐下，百無聊賴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們虛空魔族沒有欲望。”
多羅摩嘿嘿笑道：“但我們會做人做的一切，唯有如此，我們才不會忘記我們曾經是人。”
羅閻閉上眼睛，澹澹道：“你就不怕我的身份被她發現？”
他可是人，真正的人。
若是被這些虛空魔族發現了底細，那等待他的，將是虛空魔族無窮無盡的追殺，甚至可能驚動虛空魔族中某些至強的存在！
到了那時，他就算再幸運，也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
在這終焉之地，他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能不跟虛空魔族相處，就不跟虛空魔族相處！
多羅摩聞言，冷笑道：“有我在，縱然那些魔族察覺到了你身上的不對勁，他們也不敢說什么。畢竟，我可是你身上的界主境護道者！”
羅閻不是虛空魔族。
但他多羅摩是。
而且，他多羅摩曾經是一位界主，哪怕如今只剩神魂，那也是界主，可震懾界主之下，一切虛空魔族！
他說羅閻是虛空魔族，那羅閻就是虛空魔族！
“那以后我要是被質疑你就出馬，可千萬別讓我露餡。”羅閻閉著眼道。
“放心，沒有人，比我多羅摩更懂虛空魔族！”多羅摩傲然道。
半個月轉眼而過。
這一天，一支浩浩湯湯的隊伍離開這座黑沙城，開始向著更遠處飛去。
羅閻和雷蕓并肩而行，瞥了眼身后幾乎清一色的洞天隊伍，而后平靜問道：“雷城主，我們這是去哪兒？”
他心中無比感慨。
在星空中，洞天境修士是億萬人中難出一個的強者。
但在這虛空底層，卻尊者遍地走，洞天不如狗！
虛空魔族中的強者實在太多太多，多到哪怕是他，都感到一陣絕望！
雷蕓解釋道：“我們黑沙城歸屬于天極宗，天極宗那邊有域門，只要穿過域門，我們就能抵達虛空前哨站。”
羅閻聞言，按捺住內心的感慨，再次問道：“那我們歸誰統領？”
雷蕓搖了搖頭：“不知道，等到了天極宗，聽他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
她們黑沙城，只是這片界域最邊緣最弱小的存在，沒有任何話語權。
羅閻聞言，點了點頭。
雷蕓口中的天極宗，應該是附近一片區域的統治者。
那里有可以通往虛空前哨站的域門。
但顯然，那里也會有強者，有比雷蕓更要強大無數倍的強者！
“域門……似乎只有通過域門，才能從虛空底層回歸星空。希望此行不要出現什么波折。”羅閻在心中祈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