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
大地撕裂條條溝壑,深有幾尺許。
好似太古神象昂首踩踏,滾滾煙塵化為余波,橫推數十里遠!
虛空元氣沸騰,宛若猛火煮開的炙熱滾水,散發無邊熱力!
「怎會如此?!」
壁上觀的雷無相喉嚨發澀,面色駭然到無以復加。
哪怕相距數丈之遠,脫離最為激烈的戰場中心,他仍然有種毛骨竦然,氣血翻涌的驚悸之感。
那一拳!
倘若換作自己去接!
估計也是十死無生的隕滅下場!
就連絕品鎧甲都擋不住,生生崩裂!
可見圖滄浪承受多么可怖的氣力轟殺!
照此看來,哪怕有一座大岳橫亙于前,恐怕也要被夷平了!
「章獻忠這廝忒沒道理!」
雷無相倒吸一口涼氣,眼眸閃爍幾下,有些懷疑神色。
此人從披甲奴爬到千夫長的位子上才過去多久?
憑什么斗得過尸山血海里頭殺出來的圖滄浪!
更別提,后者還被未央行宮賜下十強武道的頂尖傳承!
山海拳如龍升天,橫壓天下,至剛至強!
與那門氣力雄渾的《蛟魔覆海功》,簡直配合無間!
也正因此,天南大營每年稱量筋骨,比較真罡。
圖滄浪都是獨占鰲頭,從未輸過。
可誰又能料想得到,這位天南軍千夫長氣勢洶洶破界而來。
甫一踏足玄洲,就有望突破境界,開辟氣海,只差半只腳就能跨過去。
可還未成功攫取那份天地道則,便被披甲奴出身的章獻忠打得奄奄待斃!
「激烈鏖戰之下,他是否已經力竭?」
雷無相眼簾低垂,閃過一絲冷光。
他內心蠢蠢欲動,倒不是因為兄弟情深,要為拜把子的圖滄浪出頭。
「十強武道之一!山海拳經!怎么能給大西軍奪走!」
雷無相喉嚨吞咽幾次,眼神也變得熾熱起來。
「章獻忠!他當真用那勞什子三十六路翻天奇功,生生把圖滄浪打死了?!」
石龍瞳孔劇烈地收縮,幾乎凝成一點毫芒,穿透遮天蔽日的彌天大幕,落在那道昂藏挺立的身影上。
那身七八百斤重的元辰白骨鎧,早已被熾烈無匹的氣血真罡融成焦鐵碎塊,彷如一碰就碎的單薄鐵衣,覆蓋于肌體之上。
只余下絲絲縷縷的金赤流火,其勢仍舊猛烈,經過狂風張揚,肆虐浩瀚長空!
乍一看,好似背后揚起的披風倒卷而起,蔓延數十丈,映得穹天通亮!
幾乎翻轉過來的破碎地面,傳言中堅不可摧的絕品鎧甲,儼然布滿蛛網也似的皸裂紋路。
九顆探出的魔蛟頭顱,逐個都被紀淵撕扯下來,滾落于一邊。
大股烏黑的血水噴濺,好似蘊含劇毒,將周遭土石都給腐蝕消融,化為坑坑洼洼一片。
「章獻忠......你這一招叫什么?」
圖滄浪雙眼空洞,胸膛塌陷下去,被砸出醋缽大的血腥窟窿。
數次打磨淬煉,神鐵般堅硬的全身筋骨,已經寸寸崩斷開來。
從這一具魁梧軀體當中,逸散出大片宛若實質的濃郁血霧。
縱然是四重天大高手的強盛生機,也很難維持住這樣的可怖傷勢。
「三十六路變化之一,九九有盡奇正錯!」
紀淵雙手負后,云淡風輕似的回答。
他將微微發顫的五指藏于袖中,適才那極盡升華,合 乎法體與心相的陽剛一拳,乃是將磅礴罡勁奇正交錯,運轉剛柔反覆。
出招之時仿如水銀瀉地,講究無孔不入。
所以,必須一招快逾一招,徹底沖垮對手的攻勢。
專用來破護體真氣與橫練體魄。
平心而論,圖滄浪這個對手,算得上紀淵踏入四重天以來,遇到最難纏的強橫勁敵!
無論是斗陣廝殺,亦或者武道積累,前者都與這具化身軀殼不相上下。
尤其十強武道之一的山海拳經,意氣宏大直沖九霄,囊括千山卷動汪洋。
「換作是我本尊前來,不動用煉血玄兵的情況下,恐怕也要過上好幾回合,方能奠定勝機!」
紀淵眸光收斂,漠然望向如同風中殘燭的圖滄浪。
他在等待這個天南軍千夫長氣絕死去,好把畢生武道心血提煉出來,讓自己攫取吸收。
只要吞下圖滄浪的功法感悟,將那十強武道之一的山海拳經煉化干凈。
身外三尺的周天道場,又能再添一方大印!
「血神麾下就是爽利,直來直去,殺伐恣意,不拘泥于諸多規矩!
只要拳頭夠大,本事夠硬,就能當家做主,唯我獨尊!」
紀淵長長吐出濁氣,經過這一場惡戰,斗戰法體凝聚出來的老猿心相,好似又有精進。
那雙金睛火眼進射神光,桀驁兇狂更勝之前!
「好個三十六路變化翻天奇功!哈哈哈,夠勁夠痛快!
章獻忠!可惜老子.......沒機會打出那招拳傾天下!
否則......不會輸得這么憋屈!」
圖滄浪眼睛里頭的光亮點點熄滅,呼吸像是風箱拉動,嗬嗬擠出最后半句話:
「十強武道的傳承,四大營誰都想要,你取不......」
紀淵面無表情,待到皇天道圖輕輕抖動,將善功陰德卷入進去。
隨后一腳踩爛圖滄浪的腦袋,喀嚓一聲,炸出紅的白的渾濁汁液。
蘊含密密麻麻龍蛇文字的燦然流光,緩慢地凝聚出來,好像成熟飽滿的誘人果實,等著旁人采擷。
此物一出,四大營其余的千夫長紛紛回神,不約而同屏住呼吸,數道目光齊齊聚焦過去。
貪婪、渴望、熾熱、殺意......不一而足。
十強武道!
斗界最頂尖的玄奧傳承!
據說,每一個摘得十強武者至高名號的四大營中人,都可以踏入未央行宮,面見帝姬陰如雉。
甚至還有機會參與殘酷試煉,得到黃銅王座親自拔擢天選之位!
如此難能可貴的頂尖傳承,遠比其他一切來得重要!
斗界的蕓蕓眾生,從生下來那一刻,他們追求的便是變強。
無與倫比、絕無僅有的至強!
一次次摧城拔寨、一場場血火淬煉,方才能夠筑起京觀,博得血神垂青,求來虛空恩賜!
其中的艱辛與不易,委實難跟外人說道!
現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豈能無動于衷?
除去已有無二刀法這門頂尖傳承的石龍,那些千夫長根本遏制不住那股貪欲!
「他力盡了!大家并肩子上!」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鼓足中氣發出大喝。
好似平地炸起悶雷,猛然震得心頭大動。
「沒錯!惡斗圖滄浪!章獻忠再無余力!」
「交出十強武道,咱們便當無事發生過!」
「誰敢奪山海拳經,就是與天南軍過不去!」
有人當出頭鳥,自然不乏緊隨其后,裝腔作勢的附和者。
霎時間,七八道強橫無比的精氣狼煙,此起彼伏一般悍然凝聚,沖散墨色濃云!
直似大片血海汪洋肆意翻涌,意欲垂落壓塌人間!
只一瞬間,七八個四重天大高手就有齊心協力的聯手趨勢,想要合伙逼退章獻忠。
「石某人倒要看看,是誰輸不起!」
石龍吐氣如霹靂,陡然震蕩冥冥虛空,攪得十方風云崩碎,好像一條條扯爛的棉絮。
「圖滄浪與章獻忠本就是私人恩怨,誰生誰死都怨不得!
如今圖滄浪略輸一籌,他那門十強武道也合該歸章獻忠所有!
怎么?你們還有異議?「
屹立于戰圈之外的石龍眉心閃爍,一口斬開青天的磅礴刀光倏地發亮,燦燦精芒如瀑逆沖!
那七八道強橫如斯的精氣狼煙,還未展現搖撼天地的可怖威勢,就如裂帛斷裂!
大地再次劇烈抖動,無形的刀痕綻放,劃出深不見底的龐然溝壑。
「你們大西軍已有無二刀、問天槍!
如今再添一門山海拳,豈非有些太多!
石龍,你莫要仗著武功高絕蠻不講理!」
最早鼓動聒噪的那人揚聲說道。
「我道是誰在這里大放厥詞!
烈東軍中的隆劍虎!
你怕不是武功練得走火入魔,腦子越來越蠢笨了!
四大營中,歷來都是強者為尊!哪里有過其他的準則?
既然你也知道石某人武功高,那我為何還要跟一幫比我弱的千夫長講大道理!」
石龍雙手抱胸,冷眼掃過臉色發青的隆劍虎,眉心當中那道磅礴刀意愈發森寒,好像下一刻就會斬殺而出。
「很好!大西軍橫行霸道,向來出了名!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烈東軍的隆劍虎怒極發笑,嘴上不甘示弱,腳下卻一動不動,沒有越過石龍劃下的雷池界線。
置身玄洲關外,雖然有道器七殺碑鎮壓四方,免受天公雷罰。
但帝姬并非時刻注意此地,真跟十強武者之一的石龍起了什么沖突,難保不會遭受暗算丟掉性命。
「權當給石某人一個面子,今日之事就此作......雷無相你敢!」
石龍自付已經壓服眾人,結果話音還沒落地。
就有一道身影,宛若電光飚射,直奔好似力竭氣盡的紀淵!
赫然正是天南軍的雷無相!
石龍怒目而視,眉心閃爍的磅礴刀意,宛如滔滔洪流狂暴傾瀉。
一鼓作氣將擋在身前的天地萬物,統統碾成齏粉!
可惜......還是晚了。
雷無相所擅長的正是輕身功法,其速之迅疾,四大營中都難有人能夠比肩。
猝不及防之下,即便反應過來也追趕不上!
「圖滄浪是雷某的結義大哥!我為他收斂尸身,拿回遺物,也在情理當中!」
雷無相心音傳遍虛空,身形化作流光激射,十分之一個剎那都不到,就已來到紀淵的面前。
「章獻忠!將山海拳經交出......」
雷無相面上浮現一抹得意,五指成爪探向氣機衰弱,好似站立不穩的昂藏身軀!
十強武道豈能錯過!
「誰說—某家力盡了?」
幽幽聲音好似寒流滾蕩,冷得刺骨。
那道通天達地,屹立不倒的昂藏身影陡然一閃。
紀淵于間不容發之際,使出三十六路變化中的"騰龍迷蹤奪離奇」。
支撐骨架的脊柱大龍好似蛟蟒走水,帶動堅固肉殼融入冥冥虛空。
迷幻莫測的殘影接二連三倏然浮現,弄得飚射如電的雷無相微微發怔。
隨后,驚悚莫名的冷漠心音,直接從他背后響起、心頭炸開,震得三魂七魄冰冷僵硬—
「圖滄浪和他兒子,兩人作伴黃泉路未免寂寞。
你與他這般兄弟情深,不如下去相陪!」
雷無相嚇得亡魂大冒,飚射飛揚的迅疾身影猛然一擰,宛若大蟒翻身,憑空扭轉過來。
可下一剎那,他只覺得烏云蓋頂,燦若烈陽的拳印就已壓下!
好像充塞整方穹宇,縱使上天入地也逃不過去!
沖奇雷伏震霹靂!
五指縈繞電光的那只手掌,瞬間按住如龍騰空意欲升天的雷無相,將其向下重重一摜!
地面破碎的砂礫劇烈彈跳,仿佛一頭橫行三界的太古神象昂首跺足!
「饒......」
霎時間,雷無相七竅噴出滾燙熱血。
后背脊柱像是扭成麻花的千鍛精鋼,幾欲崩裂!
堅硬的地殼好似紙糊,被竭力催發氣血真罡的雷無相層層撞開。
炙熱的熔巖、粘稠的煞氣、引動的地火......悉數轟在他的肉身之上!
皮肉被燙得掉落,筋骨被侵蝕碎裂,氣血被消融無形!
短短幾個呼吸,雷無相就像就被剝皮拆骨一樣,再也看不出人形,只余下半副焦黑的架子。
「圖滄浪好歹還能跟某家過幾招!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來撿漏!」
紀淵只發一拳就將人打進地殼,隨后再把圖滄浪凝聚出來的山海拳經收入掌心。
并不理會死狗一般的雷無相,昂然轉身望向十丈開外的四大營千夫長。
「某家就在這里,哪個還要上前領死?」
此言一出,便是撲面的驕狂!
可一時之間,天地靜默,鴉雀無聲!
就連叫囂最狠的烈東軍隆劍虎,也是怔怔無言。
委實是這個章獻忠太兇太狂,一口氣接連打死兩個千夫長。
回顧以前,釘殺屠人宏當百夫長、一挑二賭斗雄驚濤、宇文懷再得拔擢。
四大營里,就從未見過這種單靠踩翻上官、同袍上位的絕世狠人!
等到下一回,他想做萬夫長,又要搭進去幾條性命?
「黃銅王座,降下恩賜了!
章獻忠,他得到血神的垂青!
他.......竟然是天選序列!比我們都要高!」
石龍眼神復雜,他看到紀淵的身后一條血河橫貫,召喚牽引著那座斗界四大營絕不陌生的黃銅祭壇。
忠誠的天選,你再次得到血神的青睞踐踏弱小之人,掃滅平庸之輩,享受斗戰,攫取勝果賜予秘藏一份,請接受虛空的恩賞 「第二道......赤色命數?」
紀淵眼眸熠熠生輝,識海內的皇天道圖抖動如浪,不住地吸納黃銅祭壇的無形氣機,將其劃為一道斗大的命數星辰!
草頭王(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