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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張蒼的機緣

  由于關系不睦,溫青和蕭白都搬到外面住,幾乎不會同時來探望老師,敢來攪擾清靜的客人少之又少,因此,這座后山平時凄涼冷清,荀圣儼然成了孤家寡人。

  已經有很多年,沒像今夜這么熱鬧了。

  茅屋里,荀子忙著給楊韓李三名年輕人解毒療傷。茅屋外,田家祖孫、青白二人,再加上意外摻和進來的路人張蒼,合計起來,竟有九人之多,這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眾人惦記病者的安危,都無心睡眠,靜靜守候在外。倒是張蒼,跟他們本來就沒什么情分,經過這么一折騰,身心疲勞,懨懨欲睡,只不過礙于顏面,沒好意思獨自離開。

  他躺在那副屬于荀子的竹椅上,瞇著眼打盹。

  枯等無聊,田甜看到這一幕,走過去柔聲說道“張蒼兄,今夜多虧你仗義出手,才讓楊崢幸免于難。從今往后,你就是即墨田家的恩人,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楊崢先是迎戰六境強者,后又匹敵姜凜音的鳳凰神體,已是強弩之末。若非張蒼及時出現,怕是兇多吉少。

  張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真誠地道“田大小姐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必言謝。白天我目睹楊兄的絕世風采,欽佩之至,能幫到他,我也很開心!”

  話雖這么說,其實他有點心動。來齊國后,他人生地不熟,不知未來在學宮的際遇如何,確實需要靠山,幫他掃清障礙。然而他明白,此時開口,有居功自傲之嫌,不近人情。

  在人際關系中,很多時候,太急切地表明心意,只會被人看輕,喪失原來的平等地位。

  他的語氣很謙和,被一旁的溫青聽到,路上浮出欣賞之意,走過來問道“以我的觀察,你應該修行過儒家法門吧?”

  見大先生問話,張蒼受寵若驚,哪敢再坐著,急忙起身行禮,“先生所言極是。晚輩來自燕國薊都,之前在秋鳴書院讀書,今日冬試后,有幸被儒家錄取。”

  機緣來得突然,他真沒想到,本打算去聽風樓蹭飯,結果卻見到了荀圣師徒。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小人物,不被重視,只想打個盹,等天亮后離開,此刻卻被大先生詢問。

  說起來,他是儒家弟子,溫青正是他的本門前輩。

  溫青面容溫和,輕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你叫張蒼?路見不平,仗義相助,難得你有這份浩然正氣,將道義……”

  他這個人說話做事,向來溫文爾雅,不溫不火,旁邊的蕭白聽得直皺眉,冷冷打斷他。

  “坦白說,我很欣賞楊崢,你救了他,作為儒家的前輩,我理應犒賞你。說吧,你想要點什么?”

  蕭白做事,坦蕩直白,不像溫青那么多繁文縟節,張蒼立即聽懂了,恭聲答道“晚輩做事,但憑本心,不求回報,二先生有賞賜之意,我已感激不盡。”

  蕭白問道“你今天才進學宮,還沒有分配授業老師。這樣吧,你告訴我,荀孟二派,你更傾向于哪一方?明天我親自出面,替你安排資歷最深的博士傳道!”

  張蒼眨了眨眼,心說,這可真是句廢話。哪怕我以前志在孟派,今夜有緣見到荀圣他老人家,又當著你們師兄弟的面,怎么可能再站到對面?肯定是抱你們的大腿啊!

  他凜然道“荀圣有名篇三十二,智慧哲理,震古爍今。其中前四篇,《勸學》《修真》《不茍》《榮辱》,流傳于世間,晚輩朝夕苦讀,爛熟于心。今夜得窺圣顏,死亦無憾!”

  他這馬屁拍得山響,蕭白聽得極為滿意,哈哈一笑,溫青也微微點頭,欣賞意味愈濃。

  不過,溫青的心思遠比蕭白深沉,說道“你既是儒家弟子,明年還將代表儒家的顏面,關于授業一事,還是等老師忙完后,由他親自定奪吧!”

  說這話時,他不著痕跡地瞥蕭白一眼。

  蕭白雖然直率,卻也不傻,聽懂師兄的深意,沒再說話。

  明年的祭酒之爭,關系到老師和儒家在學宮中的地位,他們當然不甘心看到老師讓位。原先,他們把希望寄于楊崢身上,但由于白天的緣故,這份希望破滅了。

  他們只能從目前錄取的儒生里,挑出滿意的人選,精心栽培。而這個張蒼,便是其中之一,他今夜及時救走楊崢,出現在荀圣師徒面前,這難道是天意?

  青白二人都意識到,能否收納張蒼,就看老師的心意了。

  張蒼神色不變,暗暗腹誹道,得,敢情說了半天,什么東西都沒賞給我!我還以為今晚能攀上高枝呢,鬼知道你們會不會告訴荀子,多半只是假惺惺的說辭而已!

  話說到這份上,便陷入僵局,茅屋前又處于寂靜之中。

  不知不覺,天亮了。

  眾人精神恍惚之際,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

  荀子滿臉汗水,看起來有些憔悴,招了招手,“都進來吧!”

  大家急忙進屋,來到榻前看時,楊崢已經睜開眼,看見這些熟悉的面孔,臉上浮出苦澀笑容,“遭此大難,讓諸位擔心了。”

  他話音平和,看樣子在荀圣醫治下,恢復得不錯。

  他又轉頭看向站在邊緣的張蒼,笑道“真沒想到,我會跟張兄結下如此淵源。大恩不言謝,等我傷好后,再跟張兄把酒言歡!”

  昨天在戰臺上,他還跟張蒼開過玩笑,當時只是覺得此人有趣,隨口說了幾句。哪想到,冥冥之中,還藏著如此重要的天意。

  張蒼自嘲道“能跟楊兄這樣的俊杰結識,我之前還真不敢想,就跟做夢一樣……”

  在楊崢旁邊,韓非和李斯并排躺著,仍沒醒過來,但面部的烏黑毒素已經消散,恢復正常臉色,顯然劇毒得到消解,醒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楊崢渾身被藥布裹纏著,不便起身,只好仰面朝天地說道“荀圣前輩,感恩的言語,我就不再多說了。剛才我的提議,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眾人聞言,同時一怔,在他們進屋前,楊崢對荀子說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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